“快一点,从这里冲下去。”
“前面的在怕什么?过河啊!你们还想被抓回去吗?”
“你们几个到我前面去,我来对付这些蜘蛛。”
“前面的,过了河赶紧去求救。”
子虚是在山脚下的小山丘上追上这支队伍的,山丘下方就是一条小河,小河之水静静东流,可是山丘之上却乱糟糟一团。漫山遍野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怪物,不止是碧玉蜘蛛,就连一些蕨类植物都在子虚的指挥下活动了起来。应物不停地大声发号施令,让孩子们赶紧冲下山坡,渡过小河。而他自己,则拦在最后,用石块木棍和那些碧玉蜘蛛搏斗。
子虚得意地站在一棵榉树下,手中把玩着那颗和应物一模一样的珠子,有了这颗珠子,应物的便失去了原本的效用。那些碧玉蜘蛛发了疯一般向着他扑过来,向他吐丝,应物只好一边躲避,一边瞅准机会进行还击,转眼间便有好几只碧玉蜘蛛倒毙在他的脚下。
“你也快走。”那个稍大些的孩子回过头来唤应物,但是他话音刚落,却被一根蛛丝缠住了脚腕,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纷纷扑了上来,那孩子猝不及防,一头栽倒在地上。
“救我!”那孩童惊呼,双手死死抱住一块突起的岩石。应物见状挥起木棍狠狠砸在一只想要爬到他身上去的蜘蛛背上,碧绿的粘液四处飞洒,其余蜘蛛见状纷纷后退,应物趁机一把扯断好几根蛛丝,随即把那孩子往下一推。
“有意思,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子虚捋了捋长长的眉毛,嘿嘿笑着。此刻的他只对应物一人感兴趣,眼看着蜘蛛们里里外外把他全部包围了起来,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快乐:“不论是谁,都别想从我的手中抢走一丁点东西。”
“可这小东西他不属于你。”一声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子虚一惊,猛然回头,便看见那柄闪耀着寒光的长刀已经点在了脖子上,只需要多一点点,便可以切下这颗并不漂亮的头颅。
朱安禹站在子虚身后,他的模样特别狰狞,衣衫已经破成了一片一片,甚至露出了宏伟的下体。他的身体血迹斑斑,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他的长刀就像锯齿,崩开了无数的缺口,他的目光很冷,声音更冷:“去死吧。”
应物已经摔倒在地上,他的手脚和身体都被缠上了许多蛛丝,眼看就要结束了,自己将再度成为阶下囚,他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选择逃走,不管那些孩子,此刻的他早已经离开了这座大山,可是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拯救那些可怜的孩子。
对了吗?错了吗?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因为他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朱安禹,随后所有的碧玉蜘蛛都失了控,慢慢又往周围散开。
“去死吧。”朱安禹冷冷说道。
他的长刀只需要稍稍向前一伸,就可以轻松割下子虚的脑袋。然而上天似乎也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一声尖利的呼啸由远而近,朱安禹来不及杀人,本能地身子往后一倒,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石破天惊的一击。
“嘭”地一声巨响,榉树炸裂开来,木屑纷飞。紧接着“夺”的一声,一支长达数尺的铁弩箭在完全破坏掉一棵大树后,深深嵌入了另外一颗榉树的树干,巨大的威力使得它的箭杆兀自嗡嗡震动不休。
朱安禹一个纵身,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就在他刚刚倒地之处,一排至少七八支羽箭插入草地,形成了一个简单的“人”字形。
“好厉害!”不只是应物,就连子虚也张大了嘴。这弩箭和羽箭都和他差之毫厘,若不是有绝对自信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高难度的攒射,他们同时回头望向河岸。
在河的对岸,一队旌旗招展的骑兵一字排开,正缓缓渡河,那鲜明的衣甲,整齐的步伐,雄健的身姿都在向所有人宣布——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射!”
一名校尉手中令旗一挥,上百支羽箭离弦,如暴雨般洒落山间,一只又一只的碧玉蜘蛛被钉在地上,余下的纷纷向着大山深处逃窜。
“收弓,拔刀,冲。”校尉再次发出命令,骑兵队伍齐齐发力,转眼越过小河,向着朱安禹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这里还有个孩子。”一个士兵经过应物身边时,翻身下马检查,发现他除了身上被蛛丝缠住外倒并没有什么伤痕,气色也还不错,便一把把他拽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你们几个,先护送这个孩子回去。”校尉点了几名士兵,让他们护送应物过河,其他人继续往前搜索。
朱安禹和子虚眼中冒火,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宝贝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而且趁士兵们还没上来他们得赶紧溜之大吉。
朱安禹猫着腰,身子慢慢往后退,借助树木的掩护,几个纵跃便消失无踪。这山间不比平原,马的速度优势在此处反而成了制约,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贼人从眼前溜走。可是子虚却不一样了,他没有朱安禹的敏捷身手,才不过刚刚转身,便被一阵箭雨给逼回了原地。
“哇,母亲,母亲您在何处啊!”子虚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干脆坐在地上撒泼。校尉跳下马,走上前来仔细观察,见这人长着孩童的身子,却留着长长的眉毛和胡子,而且头发胡须都已斑白,也不知道到底是老人还是孩子。
“起来说话。”校尉向着子虚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站起身来。但是子虚却完全不理他,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母亲啊,你可怜的儿子从小便被人抓走关在笼子里,不吃不喝,头发胡子都白了也长不大,也不知道等我回来时你们已经是什么模样?你们还认不认得我这可怜的儿子,儿子真的是……好饿啊!”
子虚的哭泣可谓是情真意切,看得一众士兵都鼻子发酸,眼中含泪。这个可怜的小老头看来也是个受害者,而且被人一关就是几十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这把年纪,回到家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把他也带回去。”校尉指点几个人去带子虚,但是子虚制止了他们:“等等,你们先等一下,我在那里藏了一个东西,我要把他取回来。”
“什么东西,我让人去取就是了。”
“那是我母亲给我的宝贝,陪了我几十年,只有我自己才能认出来,这些年若不是它,我根本撑不过来,因为这是我对父母的最后一点念想。”子虚一边说一边抹泪,听着他深情款款的诉说,即便是再坚硬的铁石心肠也难免动情,何况这是士兵又有谁不是远离家乡,有谁不思念父母呢?
校尉点点头,同意了子虚的请求,还派了四个士兵跟随保护他。
子虚带路,一行人越走越深,越走越远,转眼便超出了队伍的视线。校尉心中突然起了警兆,他刚要大声呼喊,便听到密林深处传来几声非常短促的惨叫。
“快,去看看怎么回事。”校尉大手一挥,队伍舍弃战马,迅速冲向声音发起的地方。
密林森森,不见人影,士兵们一边寻找一边呼唤战友的名字,突然一个士兵感到湿湿的东西滴落脸上,他以为是鸟屎,有些嫌恶地用手一摸,却发现居然是一滴殷红的血。他抬起头,随即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四个士兵被拇指大的蛛网结结实实地捆住,高高吊在树梢上,他们的脑袋全部被利物贯穿了,正滴滴答答地流着红的血,
和白色的脑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