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短暂的缓和之后,又开始变得凝重、微妙。
应物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形容自己,从小到大,父母家人都把这个秘密保持得很好,母亲甘棠不止一次告诉他,别的孩子生下来哇哇大哭,可他就是不出声,把家人都吓坏了,结果父亲江寰潋威胁要把他给扔掉,他哇地一下便哭了出来。渐渐地大家都认可了这个笑话,虽然外面偶尔也有些风言风语,但应物看起来除了耐力和抗力比别人强一点之外,他和其他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应物把这朱安禹和子虚都归结为坏人,坏人的话没必要相信,但是对坏人是需要防备,需要远离的,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各种想法在他脑海里飞速旋转,他觉得从小到大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动的脑子多。唉!平日不善学,用时方恨少啊。
朱安禹和子虚的对峙,可能会形成以下几种结果:
朱安禹胜,杀死子虚,然后带着自己走,拿自己炼刀。结果,卒!
子虚胜,杀死朱安禹,结果不明,但肯定不会比逃走的那些孩子好,最坏的就是变成那个九个脑袋的怪物,卒!
朱安禹和子虚同归于尽,这种是最理想的结果,但是子虚要对付朱安禹,肯定要召唤蛛王,如果最后只剩下那只巨型蜘蛛,它会怎么对自己?结果恐怕也只有一个,卒!
最后是朱安禹和子虚握手言和,两人搁置争议,共同开发自己,这个没什么说的,卒卒卒!
算来算去,怎么算都是没有好处啊,怎么办怎么办?
应物如热锅上的蚂蚁,忍受着巨大的煎熬,但是却没有人关注他。
子虚长眉长须微微飘舞,目光如刀锋般在朱安禹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他那鲜血淋漓的脸上,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
“哼”朱安禹冷笑一声:“若不是我这什么东西,你还在那破鼎里面熬粥。”
“那又如何?我子虚最大的优点便是无情无义,要想和我抢东西,你就是我老爹我也杀了你。”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说什么?直接动手吧。”朱安禹一咬牙站了起来,双手握紧长刀,斜斜举起。
“等等!”
应物大叫一声,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他自己。他并不知道叫停他们对自己有没有好处,他只知道无论谁输赢,剩下的那个都将把受到的伤害加倍算计到自己头上。除非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抽不开身来理会自己,那样自己就有充分的时间来计划逃跑的事情。
首先,不能让自己一直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否则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现在和开始三人互相牵制的情况完全不同,而且子虚这个老头子坏得很,说不定他一生气就把自己也扔鼎里面去都有可能,那样的话自己的逃跑大业就再也无从谈起了。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说呢?
听到应物的呼声,朱安禹和子虚同时扭过头来看他,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很特殊的理由。
应物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们……都饿了吧?”
这原本是毫无新意毫无内涵毫无关系的一句话,没想到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子虚听话首先便了脸色,他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扶住额头,摇头叹息:“哎呦,你不说还好,这一说真是,十年,整整十年没吃过饭了,快饿死了。不行,我得吃饭,得先吃饭。”可是他一抬头看见朱安禹冷漠的眼神,马上又变了口风:“不行不行,这家伙还在这里,我怎么能去吃饭,怎么也得撑到他死了再去。”
朱安禹“哼”了一声,眼神更加凌厉。其实他现在也很饿很饿了,昨日本来就没吃好,早饭还没吃便匆匆出了城,而且身上还带着伤;奔波了两日才得到休息的地方,结果一到馆陶便翻墙入院地跑了一气;晚上回来后又和四叔怄气,连晚饭都没吃成,又带着应物在屋顶上蹦跶了半夜;接着又开始翻山越岭,好不容易到了子虚幽谷,结果早餐被应物全吃掉了;接下来一整天山谷里面都忙忙乱乱,也没有饭吃;到了晚上又开始一路打打杀杀,转眼便倒了半夜。这来来回回好几天,干的可都是体力活啊。
“其实……你们可以吃饱了再打对不对?”应物接过子虚的话说道:“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不如大家吃饱了再打,省得受多余的罪。”
“有点道理。”子虚点点头,然而问朱安禹:“你,叫什么来着,敢不敢吃了饭再打?”
“哼,你要什么时候打都奉陪,打架我朱安禹何曾怕过谁。”
话虽如此说,朱安禹心里其实很乐意,毕竟对方只需要派出一只大蜘蛛就可以了,而自己却必须拖着伤痛疲惫的身体应战。如果能休息休息,补充点体力对自己来说肯定是好事啊。
“那好,咱们先去吃饭。”子虚胡须一翘,示意朱安禹先走。
“你别想打歪主意,趁我不注意把这小子独吞了。”朱安禹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想要看出上面是否写有“狡诈”二字。
“你放心,他现在被捆得很结实,我再把他关到铁笼子里,让那些碧玉蜘蛛在楼梯口守着,他跑不掉。”子虚目光一闪,脸上露出讥嘲的笑容。
应物听说要把自己关铁笼子里,顿时着急起来,大声说道:“你说谎,我们每次都是被你关在铁笼子里给转走的,你说了,除非在祭坛这边你没办法,其他地方你都可以把我们弄走。”
这一来朱安禹和子虚两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朱安禹是愤恨子虚骗他;而子虚则是心思被说破后的尴尬,其实他心里还真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打算等走到出口看不见的地方时,悄悄把应物给转走。
“胡说!”子虚斥责应物:“小孩子怎么可以胡言乱语?”
“我倒是宁愿相信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朱安禹冷笑一声:“不需要你费力把他关铁笼子里,你只用把他留在祭坛上,而且是离那个鼎越近越好。若是做不到,咱们就在这里分了输赢再说吃饭的事。”
朱安禹也不是傻子,为何子虚被关十年那蛛王也不帮他开鼎?为何那些碧玉蜘蛛不上祭坛?这只有一个解释——它们都害怕这李少君的炼丹炉。
子虚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立刻掐死应物。这朱安禹的本事他是见过了,虽然他子虚认为自己不像子姬那样蠢笨,可真要应付起来也很吃力,看来只有相机行事,趁吃饭时给这个傻小子下点阴毒什么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总有的是方法整治他。
主意打定,子虚便从了朱安禹的意思,把应物拖到青铜鼎的面前,然后命碧玉蜘蛛守住台阶,这样即使有许多人来也休想把应物给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