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体一僵,几乎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显然,让他成为一个废人,比要了他的命,还让他难以接受,蓉绣的话,正好打上了他的七寸。
蓉绣又从旁边折了几片三七,用石头捣烂了,给男人敷在伤口上。
这一次,她下手略微重了些,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这男人刚才的举动,让蓉绣心情很不好,她自然不想这么轻纵了男人。
“往此东方一里半,有个山洞,你把我送到那里。”男人的眉头一蹙,他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蓉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男人好会指使人,她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男人的伤口,站起身来拍拍手道:“那就请侠士自己去吧,我还有旁的要事。”
男人的瞳孔急遽皱缩一下,脸上竟然出现了十分残酷的笑意,他捏着自己的长剑:“这山下有村子吧?”
“你要做什么?”蓉绣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我若是还待在这个地方,明日你们村里的人,便会一个不剩,鸡犬不留。”男人的神情无比严肃认真,看起来不像是谎话。
说来,这男人带着面罩,而且身手了得,他身上的肌肉均匀,呈现出极为好看的流线型,在这个时代,拥有如此身形的男人,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的伤口又是深可见骨,也就是说,伤他那人,是铁了心要他的命,若真是将他放在这里,恐怕真会给村子引来极大的灾祸。
权衡再三,蓉绣伸出手:“罢了,我这就将你送过去。”
她略略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男人眼神中的杀意。
若是放在过去,以蓉绣在战场上的作风,她定要拿住这男人,将背后的事情一探究竟,但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身体还是背后所拥有的资源,都不足以支撑她这么做。
就算是当下,这男人受了如此重伤的情况下,她想反制这男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幸好一里半也不是很远,很快蓉绣就找到了男人说得山洞,此处在山阴凹陷处,藏在浓绿的树荫之中,确实还算是个藏身处。
她一步步将男人扶入山洞之中,只见山洞中竟然有一张石桌并几张石凳,而且还有些清水吃食,旁边放了一些兽皮,仿佛是山里的猎户留在这里的东西。
这男人对此地的地形怎么会如此了解?蓉绣皱了皱眉头,她将男人安置在兽皮上:“好了,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完了,我得走了。”
她嗅着身后背篓之中的草叶清香,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以后家里的嚼用算是有着落了。
“慢着。”男人喝止住了蓉绣:“你应该知道,如果将我的行踪透露出去,会是什么下场。”
蓉绣一双眼睛顾盼生情:“知道啦,我不说就是了,这里虽然隐蔽,但若是地毯式搜索的话,你恐怕是逃不出去的,所以你伤好了就赶紧走。”
她将一小把草药放在男人身侧:“想来你这样的人,应该识得这些都是什么草药,自保无虞。”
说罢,蓉绣就往山洞外头走,却听身后的男人道:“地毯式搜索是什么意思?”
蓉绣一愣,自己没多注意,把现代词汇给说出来了,她顿时有几分尴尬,但还是强撑着道:“就是不放过一草一木地找你。”
不等男人做出什么反应,蓉绣就赶紧往家里跑去,此刻,苏成奚应该从集市回来了,若是找不到自己,他该有多着急啊。
一想到这些,蓉绣心里一暖,她和苏成奚,应该算是相依为命了吧?
原主的体质还真的不够好,不过是从山路上跑下来,还不算颠簸,蓉绣的鬓边就出了一层细汗,看着远处落在河畔的小“帐篷”,她心里暗暗想着,等手头攒下一笔钱来,便搭个更好的草房子。
没想到回到家里,苏成奚竟然不在,可是门上拴着的草环,明显是被人动过了。
蓉绣立在门口,家里现在算是全村最穷的,村里人都知道,不会来偷东西,何况就算是偷了东西,又有谁会将草环拴回去多此一举呢?
正想着,村头的七婶儿的声音传了过来:“蓉绣儿,你这是到哪儿去了?你相公为了找你,都快急疯了。”
原主的记忆中,七婶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命有些苦,早年相公便去世了,她含辛茹苦将儿子拉扯大,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七婶儿,我上山采药去了……”蓉绣挠了挠脑袋,她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我相公去哪里找我了?”
“不知道,兴许去……王婆那里了……”七婶儿安抚道:“没事儿,他一会儿在旁处找不到你,自然会回来看看的。”
两人正说着话儿,却见苏成奚回来了。甫一回来,他面上就一喜,蓉绣见他脸上并无怒色,一颗心才安安稳稳放了回去。
可不成想,苏成奚面色又是一沉,他缓步走了过来,竟直接将蓉绣揽在怀里,就像是护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蓉绣嗅到了他身上,那远山松柏的香气,果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正神飞天外呢,苏成奚声音却有着别样的低沉:“以后不准不说一声,便跑出去。”
“那以后……相公你教我写字吧?我想给你留纸条的……可是……”蓉绣抬起澄澈的眼睛。
那如同林间小鹿的眼神一下子撞进了苏成奚的心中,便是再多生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好抱得蓉绣更紧些。
七婶儿呵呵笑道:“你们小两口儿倒是臊得我没处待了,罢了,我先回去了。”
她的眼神又往屋里递了递:“成奚,你说你在鸡窝里……发现了几颗银锭子,是不是真的?”
苏成奚轻轻松开蓉绣,脸上挂着温润笑意:“自然是真的,过几日我便将这房子翻修一番。”
什么银锭子?自己怎么不知道?蓉绣心念一转,便反应过来了,这是为了抓住偷鸡贼,苏成奚有意放出去的假消息,她当即抿唇,淡笑不语。
待七婶儿走了,蓉绣伸出手,在苏成奚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相公,财不外露,七婶儿人虽好,但若是我们有银锭子的假消息传出去,怕是会惹来祸端。”
“绣儿倒是想得十分深远。”苏成奚在一旁坐下,他目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着蓉绣,最终,目光定在了蓉绣的背篓上:“那里头是什么?”
蓉绣这才回过神来,她将背篓放下:“相公,我想过了,那边山里的林地,有很多草药,我就采了一些回来,到时候我炮制一二,卖到城里的药铺,能赚不少钱呢。”
“你是采药去了?”苏成奚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下来,他瞧着神采飞扬的蓉绣,心中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滋味,良久,他霍然站起身来,将蓉绣拉到自己怀里,这次的拥抱,却让蓉绣一时间有些迷惑了。
说来,她同这苏成奚自相识也不过几日,可就像是有些因由一般,前尘注定似的。
“相公!我还采了一些荠菜,我们今晚喝荠菜汤好不好?”蓉绣好容易从苏成奚的怀里探出头来,一来二去,她好容易挽起的头发,都有些松散了。
苏成奚专注地看着怀中小人儿野泼泼的天然神采,淡然一笑道:“那自然好,野荠菜最有天然风味。”
可苏成奚那目光中,不像是想吃荠菜,倒像是想吃自己……
蓉绣赶紧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推了推苏成奚的胸膛:“好了好了,我要去忙了,相公若是得闲,就先帮我捡些柴火回来。”
她赶紧转头出去,免得被人看到一张俏脸上,泛起微微的绯色。
而另一头的苏成奚,嗅了嗅指尖的香气,那里头,似乎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就像是……血液的味道。
新采来的荠菜,果然新鲜无比,夫妻二人喝了不少,就连肚子都微微胀了起来,外头的夜色深了,两人便躺到帐子里,和衣而卧。
蓉绣不由得还有几分紧张,她正要开口,却听苏成奚道:“绣儿噤声,有人来了。”
外头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蓉绣暗忖,苏成奚的耳力竟然如此卓绝……却听外头的人压低声音道:“娘,大哥拿了钱,也不会再放在鸡窝里吧?”
“你懂什么!”这粗粝而又泼辣的声音,一听就是王婆子,王婆子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又赶忙压低声音道:“他们那个破房子,就巴掌大的地方,能藏什么东西?八成还会把银锭子埋在鸡窝里,读书人花花心思多,取得就是这个反……反什么……行来着?”
“反其道而行之……”小姑子桂芬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