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悠悠向前,透过窗户,清晰所见的是秦家娘子虚弱地靠在床头,秦风坐在一边,正小心翼翼地吹凉汤药上的热气,确认不烫嘴后,再喂到秦家娘子嘴里。
秦家娘子尝了一口汤药,便露出难受的表情来,“苦。”
“来。”秦风随手拿起一颗蜜饯喂给秦家娘子,再用绢帕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药渍。他给娘子喂完药,将她哄睡后,便端着空碗走出内室,还不忘顺手将内室的门阖上。
如此体贴温柔的男子,又哪里像是丧心病狂的嗜心杀手?
秦风从内室出来,走到桌边,正欲将手中的空碗放在桌子上,身后陡然传来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去,瞧见玄歌一身红衣站在那,而青申就在她身后。
他双眉深蹙,眉眼间不见丝毫的惊讶。
玄歌睨了眼他手里端着的空碗,冷声道:“好一个爱妻心切的痴情人,你可想过若是你的妻子知道你是用人心熬练的药在给她续命,她会怎么想?”
秦风冷然发笑,“她不会知道的,今日,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们,她也不会知道。”
玄歌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安,右脚向后踩了一步,四周忽得升起万丈金光,将她围困在中间。青申见状飞奔向前,身子在接触这金色光芒的刹那被弹飞,重重摔在地上。
如此动静都无法惊动内室中人,玄歌眼眸微眯,不可思议地看向秦风,“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秦风仰天大笑道:“你知道得未免也太迟了吧?没错,我就是你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嗜心杀手,徐郎中和景修那两个蠢货不过是被我利用的工具罢了。怪只怪他们太过愚蠢,连个臭小子都杀不了!”
他的周身突然阴风大盛,秦风双手做结,口中念念有词,玄歌清晰地感觉到四周金光法阵的力量正在加强,她试着用灵力去突破,却发现自己一身灵力在遇到法阵的金色光芒后骤然消弭散去。
“别挣扎了,这法阵是专门对付你这种修炼鬼道的人,你是出不来的!”秦风阴冷的话响在她耳边,玄歌勾唇冷笑,不屑道:“就凭这小小法阵,也想困死我?做梦!”
她怒喝一声,凌空跃起,右手指尖对准左手掌心,狠狠划去,鲜血登时溅在金色光辉上,却不想这法阵陡然生出条金线,将玄歌紧紧捆缚住,她越挣扎,这金绳就勒得她越紧。
“这怎么可能?”玄歌震骇地望着周身,她的血能破所有法阵,可刚才她的血非但没有破阵,反而加强了这法阵的威力。
“宣凤山仙人料想得果然没错,当你被困金阵时,就一定会想着用精血来破阵。可你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这法阵就是用人血铸就,你的血只会让它越来越牢固!”
又是宣凤山!听见这三个字的玄歌心中恨意盈涌,金绳似乎感知到了她的反抗,越发紧得捆缚住她的躯体,一点一点将她的血液吸干。
“玄歌!”法阵外传来尖锐的敲击声,是青申握着君子剑正一剑一剑地砍向法阵,数剑之后,他手心的剑被法阵弹开,整个人再次重重撞向地面。
“青申,你快走!”玄歌不忍青申为自己涉险,青申却倔强笃定道:“要走便一起走!”
执念强撑着他艰难爬起,他纵身跃起,再次向这法阵发动全力攻击,生锈的剑身砍在金色光芒中,陡然一颤,直接从青申的手中飞出,青申的身体也跟着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几根身骨被生生震碎。
秦风见此情景嘲笑不止,“就凭一把生了锈的剑,你也想破了这金光法阵?简直是痴人说梦!今日,我先杀了她,然后再杀了你!”
“哈哈哈哈。”法阵内突然传来玄歌的笑声让秦风眉头一簇,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只见她笑得肆意张狂,笑里不见丝毫惧意,就好像胜利的人是她,秦风不由被她这笑激得怒气上涌,“你到底笑什么?”
玄歌止住笑,目光悠悠地看向他的身后,“你真的觉得,你赢了吗?”
秦风后背一颤,缓缓向身后看去,看清的刹那他手腕一颤,剑尖砸向地面,秦家娘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青申见秦风不备,趁机握起君子剑再次攻向法阵,这一次他使尽浑身气力,奋力一击,君子剑锈迹斑斑的剑身竟然真得就在这严丝合缝的法阵中间划出了一道裂痕来。
他大喝着用力,将剑向前推去,剑柄陡然脱手,君子剑横冲直撞,将法阵击得彻底粉碎。
玄歌身上的金绳随着法阵的被破骤然消失,她疲软地向一侧倒去,青申伸手扶住她,紧张道:“你没事吧?”
玄歌虚弱一笑,“我没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正此时,一道柔弱的质问声悠悠飘来。
“娘子,你听我说。”秦风焦急上前正欲解释,秦家娘子突然捡起地上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吓得秦风害怕地退了一步,焦急道:“莫冲动,有话我们好好说,你不要伤了自己。”
秦家娘子握着剑的手不住颤抖,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有握过剑,饶是如此,她仍旧紧紧握着手中剑,颤着声艰难道:“相公,我不怕死,就算我明知我自己时日无多了,我也从不惧怕死亡,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边有你。可是你呢?你杀害那些无辜,用他们的心来为我续命,你有问过我的意思吗?你觉得我愿意看到你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其实她早就怀疑过,这世间怎么可能有治肺痨的药?
每次她喝了秦风给她的药后她的身体都会好转不少,起初,她还会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上天在怜悯她,多给她一些时间陪伴心爱的人。
可日子久了,她每次喝药都能尝到那股淡淡的血腥气,这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治好肺痨的灵丹妙药,就算有,那也只能是旁门左道。
她不敢问,更不敢拆穿一切,因为她害怕,害怕真相太过残忍,让她根本就无力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