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处都是火,如地狱的幽火贪婪地吞噬着那雕梁画栋,精致飞檐的亭台楼阁,还有她的亲人……
那高贵的背影逐渐走入大火中时的从容与平静,还有她最后的微笑:“依依,好好活下去。”
她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妇人的手却抓得一手冰凉,身旁的人死死地拽着她一步步远离那片被火吞噬的宫殿,逃离这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的家……
耳边是宫殿外宫人的叫喊和渐渐逼近的刀剑声。她拼命挣扎着想要从这可怕的梦中清醒过来,可脚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强拉着她坠入更深的暗渊……
“娘亲,娘亲?”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脸将她唤醒,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看着眼前白玉团子似的小肉脸,顾铭衣缓缓笑开,紧皱的眉眼舒展。她伸手将男孩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如溺水的人在水中抱住救命的浮木。还好,她不是孤苦无依,她还有铭夕……
“娘亲是做恶梦了吗?”只有三岁的孩子虽小却极为懂事,短短胖胖藕节似的胳膊努力伸长想要将铭衣整个抱住。以前他做恶梦的时候,娘亲就是将他整个抱在怀里,然后他就不会害怕了。
尽管铭衣身材纤细,腰身盈盈一握,但三岁孩子那短短的胳膊又怎抱得住。铭夕发现自己抱不住后有些沮丧地撇嘴,改为轻拍铭衣已经汗湿的后背像往常铭衣哄他时哄道:“不怕不怕,恶梦赶跑,铭夕抱抱。”
还一直处在心魂未定的铭衣忍不住“噗哧”一笑,揉揉他圆圆的脑袋:“好了,娘亲不怕了。铭夕快睡,明日若是迟到小心陈夫子打你手心。”
铭夕一听立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乱动,他最怕的就是陈夫子了,厚厚的戒尺打下去手心得肿好几天,拿筷子都拿不住。孩子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规律,铭衣柔了眉眼,在包子脸上吻了吻,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又细细地掖好被角,走到院中。
时值夏季,夜深人静,唯有村中远远地不时传来几声飘忽的犬吠和院中草丛不知从何处飘出的虫声。夜风微凉,微湿的薄衫被风掀起更添几分凉意。
她抬头出神地看着如墨一般的天边那几颗稀疏的星子,多久她没有好好看过星辰了?颦眉想了想,却记不起自己最后一次看星辰的日子。只记得明日得去县上看看布庄和茶楼,酒坊那边也还得去瞧瞧,新酒的配料方子还没敲定,铭夕也差不多该换个私塾了。陈夫子虽是举人但太过迂腐古板,也不知道县上有没有适合的教书先生……
如此想了诸多杂七杂八的事后,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不少。她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终究还是忘不掉,放不下,不够心硬如石,明明那两人不是自己的亲人。
黑沉的夜幕下,女子单薄的身影在如水的月色下伫立许久,暗处有谁轻声叹息,心生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