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间两人还是有说有笑的,彼此说些武艺上的事情,倒是其乐融融。
直到李玄突兀的说道:“汴梁城……林家娘子已然过世许久,迄今为止,林教头还未曾在她坟上上过一柱香,便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这一句话,直接戳在了林冲的肺管子上,简直让他痛不欲生,羞愤难当,面色变幻连连,最后沉哼一声道:“明阳相公,你是在折辱林冲吗?”
李玄微促眉头,片刻后便想明白了林冲为什么会认为他在侮辱他。也是,杀妻之仇,破家之屈,这般境遇,林冲心中怎能不恨?然而恨有什么用?高俅是他的上司,殿前司中军太尉,当朝武职一品,仅次于枢密院使童贯。
他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面对这般的庞大的权势,即便有心报仇,也徒之奈何。如今他落草为寇,已然辱没了祖宗名声。他也……不敢再想报仇的事情了。
只是每每午夜惊梦时分,那钻了心的痛楚与屈辱让他几近崩溃。他也想拼了这条命杀过去,可是,他不敢。
如今听得李明阳这般说法,他心中的滋味便可想而知了。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羞辱林教头的意思。”
李玄这般说着。
林冲轻哼一声,并不言语。
李玄叹了口气,沉吟半响后,才道:“我有办法能帮林教头报这深仇大恨,不知林教头敢不敢?”
林冲不以为意的道:“明阳相公,你的身手还不如林某,敢安说此朗言大话?须知,那太尉府高手如云,御拳馆便在其统领之下,等闲可疑人还未接近,便会被太尉府高手击杀,以林某手段,最多斩杀五七人,最后却连那高俅老贼的面都见不上,便会被乱刃分尸,至于你,哼哼……”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但却不言而谕。
李玄微微笑了笑道:“要是当真单人独马,拿枪带棒的去冲高俅的军阵,那就死的比驴还惨咯,但是有时侯能用脑子解决的事情,又何必靠武力呢?把目标放小一点,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比如说,高衙内。”
听到他这般说词,林冲按在他背部穴道的手掌,突兀的便僵住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沉默着,一言不发。
李玄也不着急,微微闭着眼睛假寐。
一刻钟后,推拿过血完毕。
林冲沉着脸,净了手,向着李玄略微的拱了拱手,然后就要离开。
却在他刚刚走门口,打开房门时,略微的停下了步伐,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明阳相公,容林某想想……”
然后身形萧索的出了屋子。
李玄见他这般模样,没有计较,事情总归是要好好想一想的,林冲要想,他也要想。他相信林冲会再来找他的,若是到时侯没有一个万全的计划可不行。
……
秋末冬临,环绕梁山三面的八百里水泊,此刻已然寒气升腾,隐隐间结了些薄薄的碎冰,小船来往时便会发出“嘎达嘎达”轻脆破冰声。
某处水泊深底,水藻摇曳,阮小七看着眼前盘腿悬浮于水中的那个赤裸书生,龇了龇满口白牙,眼见有条手掌大的青鱼路过,他一把抓住鱼尾,然后轻轻巧巧的将青鱼牵在嘴边,一口咬下块肉来,殷红血液与碎鳞片缓缓自他嘴边散出。
对面的书生冲他比了个在拇指,张了张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噜喝!”(厉害),咕嘟嘟的气泡从他嘴里冒出。
阮小七不羁的笑了笑,恍了恍手中被他咬了一口的青鱼,似乎是在问书生:“吃不?”
书生苦恼的摇了摇头,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不要打扰我……”
然后闭上眼睛,双臂平伸,感受着水中的浮力与水波自身上流转的感觉。
见他这般模样,阮小七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拔出腰间龙王刺,百无聊赖的开始分解青鱼。
……
岸上,晁盖、吴用等人早已经聚在了这里,盯着眼前深水处。
吴用忧心忡忡的道:“明阳哥哥下去已然两个时辰了,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若是能坚持到天黑才冒头,那才叫好哩……”却是阮小二这般说道:“军师且放宽心,下面有小七照应,明阳哥哥没事的。”
吴用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这是李玄来到梁山的第七天,他与众人都基本熟悉了,因着晁盖、吴用等人对他莫名奇妙的尊敬,又因着他本身体现出来的豪迈个性,山上诸人也很喜欢跟他多亲多近,倒是再没有初上山时那般的剑拔弩张了。
在此其间,他与晁盖这位曾经将西溪村石塔背到东溪村的“托塔天王”,也有过切磋。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但彼此都明白,若真如当天李玄与林冲那般见生死的打法,晁盖不是对手的。
李玄也与公孙胜请教过道法,但是让他感到头痛的是,依公孙胜所说,道术重在感应,感应天地之力,而后借天地之力为己所用。说的玄之又玄,到最后,李玄算是明白了,这种所谓的“感应”也是看人的。
若是“感应”到了,能跟天地沟通,自然是能借来一些还算不错的力量,比如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刮一场风啦,下一场雨啦之类的,不过规模不是很大。要说直接攻击人身,那完全不可能的。
但这也是要看运气的,有时侯你“感应”到了,可天地不鸟你,你能有没办法?你要是连感应都感应不到,那便证明你没有修道的资质。
公孙胜说,呼风唤雨这种事情,他本人做十次,大概有个三五次能成功。至于他师傅罗真人,可能会有七八次的成功率,这已经算是一方仙人了。
李玄跟他学了沟通天地的感应之法,但是打坐半天,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能放弃。倒是公孙胜的武力值还是很可观的,在此时的梁山上算是第二高手了,比林冲低一些,比李玄高一些。
其后的一些日子里,李玄就开始跟阮氏兄弟学习水性,他本人的水性倒还不错,上辈子被某个雇主追杀时,他就是在船上靠跳海后死里逃生的。可是跟阮氏兄弟这样的“两栖动物”相比,那跟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