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砸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窗外月入中天的景象，不知是谁深更半夜来敲门。

“红绡，”迟枫浑身都是酒气，见我开了门傻笑着抱起我，“我想你。”

“迟枫！”我一靠近迟枫，便嗅到浓重的酒味儿，“你做什么！”

“今日你和大哥的事已传得满城皆知，都道你们是天作佳缘，”迟枫将我搂的更紧，沉重的鼻息萦绕在我的耳畔，“为何我不是长子，为何我不能与你定亲……”

“你又喝酒了？”我挣脱开迟枫的禁锢，无奈的看着他。

迟枫抬头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没有。”

我禁不住皱眉，转身去了小厨房，想给他做碗醒酒汤，他却一直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我身后。

“红绡，你拿我当做什么？”迟枫宽大的身躯从背后环抱住我。

我手下娴熟的切碎生姜，并未理会迟枫。

“我想娶你，我自小就喜欢你，红绡……”迟枫愈加放肆，他的手一直揽在我腰间。

“我是你大哥的未婚妻，”我一时无奈，放下菜刀，分开迟枫环着我的双手，“你好好呆着，一会儿我让下人把醒酒汤给你送过去。”

“红绡莫生气，我不胡闹就是了。”虽说迟枫醉了，但他心里还是和明镜似的，踉跄着步子往墙边走，“哐当！”人连着椅子一块倒在地上。

“迟枫！”我忍无可忍，拿着菜刀指着迟枫，“你就给我坐在地上，什么东西都不许动，哪儿都不许去。”

迟枫像个孩子一般喏喏的点头，我禁不住头疼，心里只想着快刀斩乱麻，赶紧把这位爷伺候好了让他消停下来。

“嘶……”

“怎么了？”迟枫骤然起身走近我，想也不想便将我受伤的指头放入口中吮吸。

“迟枫，你太过分了！”我的胳膊被迟枫紧紧攥住，他将我迫至墙边，垂下眸子看着我。

“红绡……”

我一个侧踢，迟枫躲闪不及倒在地上。

“我和你大哥有婚约在身，你又何苦执著呢？”我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迟枫，无奈叹息，“芷儿也很喜欢你，做驸马爷不好么？”

“那嫁给我不好么？我能陪你驰骋疆场，我能陪你白首不离，他能么？”

“那是你大哥！”凌厉的一巴掌打在迟枫侧颊上，我有些后悔，但还是咬着牙，看着他，“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什么事都该有个分寸，每次都是阿暮给你拾那些烂摊子，你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他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迟枫眼眶殷红，嘶哑着声音，紧紧盯着我，“我宁愿有一具病秧秧的身子，也不想看你另嫁他人。”

“你哭了，”迟枫抚着我的脸颊，我避开他的目光，不言不语，“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当真不懂我为何请旨去镇守边疆，且一去就是五年么？”迟枫的眼泪沾湿了我肩头的衣料，“边疆寒苦，我竟不可想象你一个弱女子，这十年，是怎么抗过来的。”

“大哥说，你们的婚期定在明年，他还和我商讨哪日最适宜成婚。”迟枫的声音在发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边疆苦寒，迟枫那年却主动请缨镇守边关，不在长安的这十年，都是我们三人于边关相依为命。我又岂会察觉不到他的心思？可有些事早就注定了，世人皆以为皇族贵胄可随心欲活，可却不然。生在贵家，承负的，远远比平常家儿女要多得多。

“没人会想要你我在一起成一对良缘，”那日父亲的话对我来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垂下眼睑，素手轻轻抚着迟枫的后背，尽量安抚着他的情绪，“你功高盖主，我又是少年有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我联姻，都会触怒皇上。”

“那嫁给大哥便好么？”

“阿暮身子不好，更容易操控些。不似你，性子烈得很。”我一方面尽力安抚着迟枫的情绪，同时也在尽量平息自己内心的涌动。

“各大门阀如今都对迟家虎视眈眈，你该敛敛你那性子了，”我盯着迟枫深邃的眸子，其实他心中清明，只是有些时候，他不可自控罢了，“你说要带我出征，可说的容易，你以为皇上会放你我走么？他会放任你我在百姓心里稳筑根基么？”

“我可以起兵！”

“阿暮怎么办？你的族人怎么办？你已及冠，凡事都该留个心思。”我苦涩的笑，推开迟枫，转身离开。

我扪心自问，心里是否与迟暮有儿女长情，可却没有。

边塞的生活让我对儿女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知道，我生下来就和迟家大公子有婚约，将来是要嫁给他的。

我不知道迟暮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也许是未婚夫，也许是爱人，又或许只是个知己。

迟枫在我心中的概念更是从未有过的模糊，他鲁莽冲动，但却从由不得旁人欺我半分。

两人于我一般重要，也都爱慕着我，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他们的感情。

相对于迟枫强烈的爱和迟暮无言的爱，我想我更倾向于迟枫，我不似平常女儿家，自小习琴棋书画，而是在边塞不断磨练自己。可我越与迟枫亲近，心中对迟暮的歉疚也就越强烈。

我曾想过，有一段像戏文里那般美好的爱情，那该多好呢。可那时年少，不知尘事，不懂心计。

我懂的东西，也许是寻常世家子弟一生都难懂的。

影光下映，绕月回廊，我的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独自坐在窗边，远眺着长安盛景。

待天下重整，海清河晏，我们翘首以盼的温柔岁月，真的能如期而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