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孟瑶与那小厮一番讨价还价,我不禁笑了起来。
正感叹孟瑶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时,隐约听到那小厮说道:“孟瑶姑娘,亥时城西。”
“知道了。”孟瑶转着烟枪,不经意地对我说:“最近秋猎,皇帝准备出宫,京城比平日查的严些,庄子里要进的货物都困在外面了。看在奴家为燕小姐配衣服的份儿上,刚才小姐听到的就不要说出去了~”
我笑道:“孟瑶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只见孟瑶愣了下,直笑道:“燕小姐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今后燕小姐来,商品一律打折扣哦~”
“那就谢谢孟瑶姑娘了。”
铺子里的仆人把马牵出来,我上了马车。小厮坐在车前拉起缰绳,马车越行越远。
从窗外看着孟瑶向我们招手,我抬头望了望孟氏布庄的招牌匾额。
这个孟瑶倒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我坐在软垫上正筹谋着今后的规划时,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
“哎----”我掀开帘子,想起来还一直未问这小厮的名字。
“小姐,奴才叫招财。”
………嗯…和我小时候养的猫儿一个名字。
“招财,从相府跟着咱们的那两辆马车呢?”
“奥!小姐你问他们啊,皇家过街之后那两辆马车就和咱们分开走了,奴才以为他们护送礼单急着回府,就没有拦住他们。”
“嗯,没事了。”
“好嘞,小姐有事记得吩咐奴才。”
我放下帘子,想到那帮人先行回府,必定是与那杜姨娘告事去了,我得提前准备准备。
马车行驶了许久,便来到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门前,朱红色漆的大门上方高悬着“太尉府”的三字匾额,门的两侧各立一只口衔宝珠的石狮子。门府紧闭,我看着这熟悉的景色,心中一阵冷笑。
我回来了。
招财麻利儿地翻身而下,将小木凳摆好,扶我下马车,直径走向前去。招财使劲儿扣了扣门环,半晌过去那道大门才微微打开一条缝儿,里面一个看门小厮探出头来。
“谁呀?”
竟然是个生面孔,我想道。
“招财高声吼道:“太尉府红绡大小姐回来了!”
只见那个看门小厮被吼得一激灵,这才睁大眼睛看清招财身后的我。
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你们等着,待我回明我们主子。”
说着正要关上大门。
只见这时,本来安静的招财一手将小厮踢倒在地上,推开了大门。
没想到招财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也是个练家子。
那小厮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哀嚎不止,招财在我耳旁轻声说:“奴才可没踢得那么重,他都是装出来的。”这时,一帮拿着木棍的家丁冲了上来。为首的那个是个熟面孔,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厮,又看到我,愣了一下道:“大小姐?”
“哎呦!张管家,那人踢我!这不是打您的脸面么!!”那小厮抱住男人的小腿哭诉道。
只看张管家没有理地上扒着他腿的人,向身后说着:
“退下!是大小姐回来了!”说罢又将趴在地上的看门小厮提起来,像提着小鸡崽子一般吼道:“大小姐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怎么看门的!”
“奴才…奴才刚进府,只认识二小姐三小姐,实在不认识这大小姐啊…”
“还敢顶嘴!”那男人模样凶狠地左右拉弓抽了那小厮两嘴巴子,扔给身后的两人说:“关进柴房去!”
看完了这一出戏,我走上前去,高声说道:“张管家,好久不见。”
“嘿,小姐这说得哪里话!这奴才几天前刚领进府,大小姐走的时间长,他不认识是自然的,奴才已经教训过他了。”张管家将手中的木棍抛给其他人,鞠躬说道:
“大小姐,老爷还未回来,小姐要先回梧桐苑歇一歇吗?”
“我那院子还在啊。”我转了转腕间红镯,冷笑道。
“大小姐这说得哪里话,您的梧桐苑没有任何人擅自进去过,东西也都原封儿不动地摆在那儿呢。”
“我今晚就住在那儿,张管家你马上命人把院子打扫干净。”
“是。”
奴才家丁们分分散去,我转身对招财说:“你回去吧,你是相府的人,在这恐怕会惹人非议。”
招财听了,弯腰鞠躬道:“小姐保重,奴才先回去了。”
看着招财离开太尉府后,我拎着包裹,轻车熟路地走向我住六七年的院子。
红墙绿瓦,高耸而立,气势并不输与丞相府。一座座精致的阁楼高低错落,鳞次栉比,青色的琉璃瓦在黄昏的余辉中反着金色的光芒。
顺着墨色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走着,我眼瞧着一切,想着这后院儿的景色倒是改变了许多。
原来是一片为大哥而建的演武场,现在已经开辟了一处人力挖成的湖泊、几座假山。湖中间伫立着坠着薄纱的凉亭,周围栽着大片盛开的睡莲,岸边种了一排树,养着几只白鹤,杨柳依依。不远处的假山怪石嶙峋,远处的阁楼雕着精致的花窗,真真是典雅至极。
想必这些都是得宠的杜姨娘手笔。
再往前走着,拐了几道弯,路过熟悉的老槐树,便来到了我的梧桐苑。
我眼睛一热,推开院门。
高大的几棵梧桐树下,还摆着我之前临走时沏的茶,我过去一看,杯里落满梧桐树叶,茶都已经干了。
果真是从未有人进来过。
我走过院子,先前两侧种的各色花们没了人修理,都在努力疯长着,奇形怪状的。我推开房门,见着这屋里满是落灰,根本就不能呆人。
我回到院子里,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等着仆人来打扫。
不一会儿,便来了四个丫头,模样都挺标志。
为首的粉衣丫鬟说道:“大小姐,张管家将奴婢四个分配到梧桐苑,今后奴婢四个伺候小姐。”
我看着她们四个乖巧地站在那儿,说道:“这院子原先的婆子丫鬟呢?”
“回小姐,都被遣散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是谁遣散的?”
只见那丫鬟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杜姨娘。”
果然是那恶毒女人。我听着,伸手将石桌子上的茶杯猛地掷到地上,茶杯碎裂的声音吓到那四个丫鬟,只见她们“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她有什么权利遣散我的人?”我冷笑道。
“回大小姐,杜……杜姨娘说…反正这院子空了这么多年…以后也要住新人…就把原先的丫鬟全都发卖了。”
我听丫鬟的复述,狠狠地攥住了拳头,心中一口怒气怎么也咽不下,原先的丫头婆子都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和奶娘,恨不得现在就提着碧霜将那恶毒女人劈成两半。
现在还不是时候,绝不能轻举妄动!
过了半晌,我平复了心中的怨气,看着跪在面前的四个丫鬟,说道:“你们都叫什么?”
“女婢翡翠。”
“奴婢琥珀。”
“奴婢碧石。”
“奴婢蓝田。”
看着她们乖顺地回答,我说道:“都起来吧。”
“是。”四个丫鬟站了起来,那个穿粉衣的丫鬟----翡翠说道:“大小姐,奴婢们先去收拾房间罢。”
我一挥手,她们应着“是。”
四个人修花的修花,除草的除草,擦灰的擦灰,不出两个时辰就把活儿都干完了,这院子总算有了几丝人气儿。
“碧石。”我换着那浅绿色衣服的丫鬟。
“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问问,今日的晚饭是否一起吃?”
“是。”
“翡翠,你跟我说说,这府中每月的月钱份例是怎么发的?”
“回小姐,各方姨娘每月五两银子,杜姨娘的多一些,每月十两。各房少爷小姐每月三两银子,同样的,二少爷和三小姐每月多写,每月五两。”
“那本小姐呢?”
只听翡翠低声说着:“自然……同各房小姐一样的。”
“笑话!”我厉声道,“两个庶出的,居然能比我这嫡长女的月钱还要多?!翡翠,你去告诉张管事,我的月钱,要是各房少爷小姐中最多的!”
“是。”
我将翡翠打发走,让剩下两个丫鬟收拾院中落叶,独自走进房内。
看着熟悉的家具,我走到床前,揭开床褥子,裸露出床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木板的一头撬起,就见床缝中塞着一个小木盒。
我将木盒拿出来,将床恢复成原样。坐在床头,打开木盒。
里面装着两张纸,一张是母亲留给我的一处房产,而另一张是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上写着:吾儿亲启,下款落着:温婉二字。
这是母亲的名字。
纵使以前在深夜看过无数遍,我依旧泣不成声。
母亲,我会把我和大哥失去的东西,加倍讨回来!
“姐姐?姐姐是否在屋内?”
“三小姐好,回三小姐,大小姐在里屋呢。”
我听见人声响的那一刻就已经藏好信件,收敛了情绪,坐在桌旁为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热茶。
是杜姨娘的亲女儿,我那庶出三妹妹,燕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