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这是一夜没睡罢?”莲儿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您这幅样子,可吓坏奴婢了。”
“我昨夜休息欠佳....对了,小妮子你过来,走近些,我有话审你。”我起身坐到床边,披上外衣。
“小姐您要做什么?可是奴婢什么事做错了?”莲儿放下金盆,轻挪着小碎步,笑着凑过来。
我清了清嗓子问道:“昨儿夜里,你去哪了?”
“奴婢哪也没去,因昨日和隔壁院子的小亭子玩的时间长,有些乏累,太阳落了山就睡了。”
“小姐不会怪我吧?”莲儿小心地看着我,平日头顶双髻绑的小铃铛儿也不做响了,乖巧至极。
“......没事。”我无语道。看来,莲儿没看到我和迟暮做的那档子事。
“啊!小姐我想起来了!”莲儿一惊一乍又叫道。“昨儿下午迟大公子来了!还带了好多东西呢,就放在厢房里,小姐不去看看?”
“什么时候?”我忙问道。
“嗯......太阳快要落下,星星还没出来。”莲儿说道。
他......居然等我这麽久......
莲儿看我低头沉思,疑惑地问道:“小姐不去看看迟大公子送来东西吗?有好多奴婢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呢,不过奴婢到是认识护膝、弓箭和马鞍什么的。”
“走,我们看看去。”我站起身来,莲儿十分自觉地就要帮我穿衣。
“莲儿,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呀!”莲儿忙放下手里的衣物。
“不用你伺候我穿衣,我和府里那帮人不一样。”我边穿内衬,边说道。
“奴婢确实是忘记了,小姐可是个从来不打丫鬟的大善人!”莲儿开心地笑道。
“这样吧,奴婢去厨房帮小姐端早饭。”
“嗯,去吧。”我将丝绦系好,取过绣有点点红梅的白色松花汗巾子系在腰间。
我转身看了看落地铜镜,镜中女子浅红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领口微敞,露出雪白的脖颈和清瘦可见的锁骨,一条腰带将蛮腰包裹。不愧是迟暮选的衣服样子,大家公子刁钻的眼光,真真是不俗。
我正想将一头青丝随意绑起时,又想到陵芷那嫌弃的眼神,只能作罢。既然来到京城,便不能像以前那样不修边幅了。我叹了口气,提声喊道:“莲儿!”
“小姐有什么事唤奴婢?”莲儿的声音由远及近,笑着来到我身后。
“你会绑头发吗?”我问道。
“咦?!小姐不会是开窍了罢?小姐终于想通了,之前的发型可真是白瞎了小姐您的三千青丝啊!”
莲儿将我引到梳妆台前坐下,先用木梳疏通,再将头发分股,结髻于顶,用暗夹子固定住,再将耳鬓几股头发各编成手指粗的辫子,盘成螺状束之头顶,用一支点翠金步摇定住。
正当我快昏昏欲睡之时,莲儿又将脑后散下的碎发拢好,垂于肩上。说道:
“成了。”
“可算是完事了。”我站起来转了转脖颈,“酸死我了。”
“嘻嘻~小姐头上的这叫‘垂鬓分肖髻’。小姐若是梳这样的发型都嫌累,那日后大婚时梳的‘元宝髻’岂不是会要了小姐的命!”
莲儿围着我看了看,笑声赞道:“小姐今日若是出门,定会迷倒京城那帮公子哥们!之前看过本书上说;‘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说的就是小姐罢!”
小丫头这番话夸的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见莲儿转身又拿来胭脂水粉说道:“若再涂上这个,必定倾国倾城了!”
我急忙躲开,捂着脸说:“不了,我擦不惯这东西,你可饶了我吧!”
“好吧。”莲儿满脸失落地放了回去。
“走吧,去看看厢房的东西。”我活动了一下肩膀,走进厢房。
莲儿步伐较我轻快好多,一阵铃铛声飘过,人已经跑到桌前。待我走近,她便指着一件东西问:“小姐,这是什么,是扳指吗?”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说道:“是的,这是射箭时护手用的。”我将这只碧翠扳指戴到手上,随手拿起弓箭。
“这样,雕翎箭在飞出的一刹那,正好从这握弓之手的拇指处射出,可以保护手指。”我为莲儿演示一遍。
“哇,好厉害!”小丫头眼睛泛着光。
“还好,不过这种名贵东西只流行在王公贵族间,打仗的战士们可不用。”
“他们用什么?”
“一些坚硬的皮子,皮革之类的。”我紧紧地握了握这张弓,弦绷到极致,从木质选材到雕刻图腾,都甚得我心。
果然,以后就靠迟暮过活罢。
正当我和莲儿拌嘴之时,院外传来几下叩门声。
“燕小姐,燕小姐在吗?”陌生的声音。
莲儿急忙跑了出去,放下插门的木条,打开院门,恭敬说道:“是檀云管家,姑娘在呢,檀云管家请进。”
我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莲儿迎着一个模样普通,凌若冰霜的女人走进来。
“檀云管家好。”
许是看我向她问好,那女人言语也恭敬起来。
“燕小姐,今清晨太尉府的人来了,正找您呢。”
我暗自一惊,父亲找我?
“请管家带路。”
“太尉府的人在客厅候着呢,燕小姐请随我来。”
能让百忙中的父亲与我联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也去!”莲儿在后面叫唤着。
“莲儿,我去去就回。你先把屋里的东西放好,等我回来。”
“......是。”莲儿不敢忤逆我的意思,乖乖站在院门口目送我远去。
莲儿,抱歉了,不能让那府里的人看见我有亲近之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随着管家拐过几道小路,绕过几道长廊,来到一扇有镂空雕花窗的门前,檀云管家上前为我推开,说道:“燕小姐,到了。”
我走进去,只见房间正中放着一张梨花木大案,两侧成对陈设四把同材质太师椅,右侧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一个道貌岸然,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老男人。
我走上前去,大堂里寂静无声。不时有婢女穿过,替换掉冰凉的茶水。
“红绡小姐可让我们好等。”那男人开口,随手拿起一盏热茶,手中茶盖轻磨茶盏。
“福伯。”我勾起嘴角,笑容深不见底。
“他人府邸再舒适,也比不过自家是不是?”福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里藏刀地说道。
“福伯说的是。”我冷声道。
“那么,既然如此——”只见那福伯站起身来,拍了拍深色的长衫。
“长小姐,咱们回家罢?”
看着福伯那皮笑肉不笑的恶心脸色,我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暗想自己猜的果然不错,父亲他召我回家了。
许是那老头被我的笑恶心到了,面色越发阴沉,冷声道:
“长小姐走吧。”便不再管我,转身就要出去。
“福伯别着急走。”我喊住了他。“我还未向昭仁长公主请安呢。”
福伯的身影顿了顿,想是因为在外人面前不好发脾气,终是坐下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让一个丫鬟引领去了主院拜见昭仁姨母,姨母她高兴的不得了,准备了各色糕点让我品尝。并说她已经将婚事回明圣上了,我与迟暮的婚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我向昭仁姨母表明我的来意,并告诉她我就要回去了。
“这就走了?怎么不再多玩几天?”
“姨母,父亲可能也是听到这好消息,想叫我回去商量一下呢,这毕竟是这我的终身大事啊!”我笑着又说道:“再说啦姨母,纵使我和阿暮有婚约在身,我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啊,未出嫁前就长住在未来夫家,总是不太好的。”
“也对,是我疏忽了。”
“姨母不要难过,再过些时日我和阿暮大婚后,我就可以一直陪着姨母,为您解闷儿了。”
我又陪着姨母说了会话,就跟姨母告别了。临行前,我又向姨母求了件东西。
“丫头你要这个干什么?”姨母惊讶道。
“姨母也知我家的事……”我为难地说。
“罢了,给你就是了。”昭仁姨母转头说道:“嬷嬷,按丫头的意思去准备下。”
“是。”嬷嬷恭敬的答应了。
“谢姨母!”我忙要起身行礼。
“傻丫头这点小事谢什么!”姨母忙制止了我的动作,说道。
这时嬷嬷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紫檀盒子。
“公主,这东西可别忘了给燕小姐。”嬷嬷把手中的盒子放在金丝楠木桌子上。
只见这小盒雕工细致,不似凡品。我疑惑道:
“姨母这是?”
“哎呦,我真是年纪大了不是?辛亏嬷嬷提醒了。”昭仁姨母打开盖子,黑锻绒的里子下,静静地躺着一枚红色玉镯。
“这是前几日西凉国上供的红玉髓,就是块头儿小了些。我见模样通透,颜色正,就让人打了一对儿出来。”
昭仁姨母将那镯子拿了出来,就看那红玉髓镯子形状圆润,在阳光下仿佛整块都浸在水里一般,晶莹剔透。
姨母拉过我的手,将这玉镯戴上。说道:“这个给了你,另一个被陵芷那小丫头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