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老王爷的王府门前,他看看那烫金牌匾上刻的“夜府”二字,眼里闪着冷漠,依旧穿着他常穿的墨绿色玄色衣服,端着那张生人勿近的冰冷面孔,从门外,翩翩踱步而来,坐在了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
“冥儿,怎么没有穿母妃给你备的衣服,你许久不见你父王,今日又是家宴,你这身,却是暗沉了点。不如换了吧。”古王妃左右打量着夜冥这暗沉的一身,担忧道。
“无妨。”他冷冷的答着,望向对面的夜颢。
只见那夜颢对着自己隔空举了举杯,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丝恨毒了他的笑容。
夜颢自然是恨毒了他,前几日,他送了份大礼给他,他将地牢那些死侍,一同灭了,然后将他们身上带着图腾印记的那块都砍了下来,趁着雨夜,一包全都悄悄丢进了大王爷的内院里,散落一地,好不精彩。听说第二天,大王爷是在一片尖叫声中醒来,推门第一眼,看到满地血腥的碎肉块,那“惊喜”的吼叫,不知道多动听。最可气,夜颢知道是他做的,却抓不住他任何把柄。
“听说王弟前段日子,身侧跟了一位绝世佳人,日日相伴,但是自从公主来了之后,那佳人就不见了,没想到王弟也是个色厉内荏之人。”他讽刺着。
“王兄若是羡慕,不如明日我劝劝公主,让她陪你游山玩水可好?”他反讥讽,挑衅。
“你!”只见那夜颢的脸,被气的涨红,却顾忌的看了看远处已经朝这边走来的夜颜玉。强压心头怒火,撇过头。夜冥知道他对夜颜玉的爱而不得,这几年,没少拿这事刺激他。
“今日,难得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冥儿,父王觉得,你和颜玉公主的事情,差不多可以订了。”
酒过三巡,只见那夜振山,脸色微醺,挺着大肚,满面春风,一把拉过就坐在自己身侧的夜颜玉,走到夜冥面前,再将夜冥一把拉起,将二人的手,搭在了一块。
“王爷。”只见那夜颜玉一脸娇羞,怯怯的看着夜冥,纤纤细指触着夜冥那骨骼分明的大手,两颊绯红。
“父王,这恐怕不妥。”
夜冥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冷冰冰的拒绝着,眼神刻意避开夜颜玉那炙热的目光。
“有何不妥?”脸色一沉,夜振山声音低沉了下来,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
这个夜冥,前几年不是还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吗?此刻却是推脱了?难道他不知道为父为何如此安排么?这夜颜玉,和他也算青梅竹马,自小就有接触,近几年更甚,颜玉公主对他也十分喜欢,有何不妥?
“儿臣年纪尚轻,未有丰功伟绩,怕是配不上公主的高贵,而且儿臣也未向公主提亲,未得到魔帝亲许,如此私定,实在不妥。”
“那你到底是觉得你配不上公主,还是觉得你未提亲委屈公主?若你是觉得未有丰功伟绩,那简直无稽之谈,这些年谁不知道你守这阎城打胜仗的那些事情,若你是觉得未提亲委屈了公主,那更不要操心,我已经决定过几日就带你去一次仓玄见魔帝提亲。你与颜玉公主两情相悦已久,我想魔帝深明大义,定不会为难你。”
碍于公主坐于身侧,夜振山尽量面露和蔼之色,强压心里的怒气。
这么多年,他努力想要夜家再靠近皇族,此刻机会难得,他这儿子却如此不识相起来。
“父王三思,儿臣,却是因为能力不足,觉得暂且配不上公主。”
望向此刻夜振山那含着怒火的双眸,夜冥眼里也喷射着不输气势的坚决,四目相对,寒气肆溢。
“你......”
“王爷,王爷息怒,冥儿一向事业心重,考虑甚多,是情理之中,这事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提前和他沟通,叫冥儿冲撞了王爷,是臣妾的错。”
见那夜振山伸出手来,就要往夜冥脸上一掌拍去,古湄急忙护在夜冥面前,跪倒在地上,楚楚可怜求情着。今日之事,她并未想到,她的冥儿一向冷静果敢,对男女之事看得寡淡,明明深知他和五公主的结亲对夜振山多重要,今日却如此搏了自己父亲和五公主的面子,实在不是他平日所为。
“呵呵,这冥儿,在沙场呆了几年,打了几场胜仗,当真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连父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同侧,坐在夜振山身旁的正妃,江瑶开了口,讥讽。横眉看了一眼古湄那恨不得撕了自己的眼神。扬起一起阴冷笑意。
她和古湄本是表姐妹,但暗斗多年。若不是那年自己待产,叫古湄有机可乘,自己也不会失宠,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日日担心被抢夺继承之位。
“母妃别这么说,毕竟冥儿现在长大了,有自己功绩和王府,有些事,不再听从父母安排也可以谅解。是吧,弟弟。”夜颢帮腔着,看了看一旁的夜颜玉,看清了么,他不爱你,你再努力他都不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却只见那颜玉公主,竟忽然掩面大笑起来。惹得一众人,一头雾水。这公主被当众拒婚,竟然还笑得出来,莫不是伤心过度了?
“公主?”一旁夜颢诧异的看着夜颜玉,扯了扯夜颜玉的衣角。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如此有抱负,不攀龙附凤,是个好男儿。王爷,你真是养了个有血性的好儿子。我甚是欢喜。”
只见夜颜玉对着那夜冥就是一顿夸,夸的那夜振山的脸色由黑变红,只有那夜颢,看清了夜颜玉那明媚笑容的眼角里,含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你竟为他做到如此,夜颢眼里似有火迸发,更凶狠的看向那夜冥那副永远静如死水的表情。
“其实,我也觉得我年龄尚小,还未想婚嫁,夜老王爷方才真是吓了我一跳。”夜颜玉眨了眨大眼睛,看似毫不在意的面容下,其实早就妒火中烧。
夜冥拒绝的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的梦碎了,她知道,她的夜冥哥哥当真是变了,以前的夜冥哥哥心里没有任何人,对婚姻大事,根本不在意。才不会做这种当众反驳父亲的事情。现在她的夜冥哥哥,心里怕是已经有人了,方才,他那一抹慌乱,她就知道,他开始看中婚姻大事了,只有一个人心里开始有人,有情感,才会对婚姻大事在意起来。
“哎哟,看来,是老夫唐突了,失礼吓到公主了,哈哈,那既然如此,这事就过些时日再说吧。”
夜振山大笑着,化解气氛的尴尬,拉过夜颜玉的手,爱惜的拍了拍,斜眼看了看夜冥,心底升起腾腾疑云。
“父王,我......”
他还想继续开口,却被一旁的古湄一把压下脑袋,叩拜起来。
“冥儿谢过王爷谢过公主。”无奈,他压制心头涌动的反抗,回答着。
这一夜,看似其乐融融,却是各怀心思。
酒足饭饱,夜冥本想就此回去,却不想被夜振山带入了练功房。
看着夜振山一言不发的背影,走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路,夜冥只是在心中冷笑。
“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错在哪儿?”一进入练功房,夜振山衣袖一挥,就将房门重重关上,转身之际,手掌一拍,一个黑色云团就向夜冥胸口袭来,夜冥也不躲避,生生受着,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一丝鲜红从嘴角流出。
“儿臣知错。”他一手捂着胸口,低垂的眼眸,透着冷漠,单膝跪地,俯首作揖着。
“知错还犯错?该打”说罢,夜振山怒气迸发,对着夜冥又打了两掌。
“是,儿臣甘愿受罚。”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机械的回答着,心里透着凉。这个练功房,于其他人是练功之用,于他,只是惩戒室。
“呵,你当真是不娶夜颜玉?”夜振山冷笑,看着跪地的夜冥,他这个小儿子,自小就这样,永远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样子,最厌烦,脾气还很倔强。
“是。”他抬头,眼神笃定。
“你以为,若不是那夜颜玉死皮赖脸喜欢你,你有什么资格得到这样的机会,你竟如此不识抬举。”看着夜冥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夜振山恨不得此刻就拍死他。他抬了抬手,却又将手背了回去。不行,那夜颜玉如此喜欢冥儿,现在冥儿还是颗很重要的棋子。
而夜冥看着夜振山的动作,只是低头不语,心里讥讽的笑着。
“罢了,今日之事,有那五公主替你做台阶,为父便不予追究,你回去好好反省,下次,我要听到我想要的回答。”他目露凶光,警告着地上的人。便挥袖而去。
留黑暗里,夜冥缓缓起身,看着夜振山消失的背影,他的脸庞被月光照得冷峻,手里的拳头握的发白。
“冥儿,冥儿你这是何苦。”长廊里,古湄一把将有些狼狈的夜冥拉进房间。心疼的擦拭他嘴角干涸的血迹。
”我知道,你心悦那个姓初的丫头,但是冥儿你别忘了,如果你不和夜颜玉成婚,你就永远不可能继承这个王府。”紧闭房门,又排了几位丫头嬷嬷守在门口,古湄痛心疾首的看着夜冥。
“母亲就觉得,儿臣的成功,只能靠女人?”他冷笑。
“不是只能靠,而是如果靠了,你可以事半功倍。你是不是都忘了你为了继承这个王府吃了多少苦?冥儿,你听母妃一句,若你真喜欢那丫头,将来等你继承了王府一样可以娶回来当侧妃的啊。”
古湄拉过夜冥的手,语重心长道,她为了他,保驾护航了那么多年,她真的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了一丝男女之情,选择一条没有保障的路。
“母亲,你可曾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沉默良久。他望了望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