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天与齐武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过去,虽然有些焦急,但碍于礼数,又不能窥视询问。
眼见着天色渐晚,暮色弥生,在喝了不知道多少壶茶水之后,堂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白三水一手执卷,一手负背,踱着步子,迈入堂中。
符天忙起身相礼,白三水神态疲倦,微微点头后,来到符天面前将手中一纸卷轴一递,说道:
“画已成形,掌卫大人看看可是心中所想之人样貌!”
“若有差池?那也没办法!白某已是尽力,掌卫大人可另寻高明!”
随后,坐回位子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符天一愣,听这话以为白三水对对所作之画不甚满意,没能达到自己的所述。
不过他已经知道这个白三水脾气古怪,于是接过卷轴并未急着打开看,而是手持卷轴,又施一礼,说道:
“白先生未见过符某所述之人,即便有所差异也是合乎常理!”
“符某感谢白先生劳心费神的为在下作画,多谢!”
符天性情单纯,少会恭维之词,这话接的也算是尽力了。
白三水坐在椅上依旧闭目不语,符天见之也不在意。
回身来至案旁,将卷轴置于案上。
齐武见状,忙将壶盏归于一边。
符天按着卷轴心情忐忑,小心地将卷轴一点点摊开。
只见一幅惟妙惟肖的彩色少女人像呈于眼前。
乌发如云,用金色草绳拢起缠匝成发髻扎于脑后,标志性的齐刘海下露出一点饱满的额头眉骨。
两绺略带弯卷的鬓发垂于粉白的鹅蛋脸颊两侧。
淡墨描画的眉黛笼着一双水灵聪慧的杏眼。
挺巧的琼鼻,在眉眼间藏匿着几分乖巧秀气。
红润的双唇薄厚适中,两侧唇角带着一丝俏皮。
圆润如水滴般的下颌,肉肉的又不失灵俏。
可爱,俊俏又带着一股迷人的魅力灵气。
柳肩如削,随着脖颈的美丽线条顺势而下。
穿着一袭合体的五彩羽裙,束身而立,纤细的掌指交叉,拢于身前。
只一眼,仅仅一眼便已观得满眼,这一刹那,符天的神情如遭雷噬,失神呆立。
“这不就是阿彩吗?”
恍惚间,心中生出一丝幻觉,仿佛眼前画中之人已幻化成真,此时正俏生生的望着自己,站在自己的眼前。
他瞪着失神的双目,情不自禁的呢喃起来:
“阿彩!阿彩!”
“你还好吗?”
“你去哪儿了?”
“我好想你!”
一时情从心起,酸意盈鼻,呆滞的双目中已有泪光闪动。
齐武一旁见符天情绪难自控,怕他太过于失态,忙咳嗽一声,低声唤道:
“大人!”
“大人?”
“您觉得白先生画的怎么样?”
“可遂您心意?”
齐武的唤声让符天从失神中缓过神儿来,看着在眼中已有些许模糊的画像,才知道自己已被画中之像扯去了心神,忙错过目光向上看了看,眨了眨眼竭力敛去泪意,随后低沉的说道:
“画的很像!很完美!”
说着,转身向依旧闭目养神的白三水再次施了一礼,口中谢道:
“白先生技艺高绝,着实令人赞叹!”
“符某再次感谢先生能画出在下心中所想,了此心愿!”
“请受符某一礼!”
白三水闻言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符大人不用再多礼了,白某既然应下了此事,自当尽力而为!”
“所幸不负所望,画出了符大人心中之念,算是圆满!”
说着,话语一顿,叹了口气继续道:
“说心里话,若不是看在齐兄的情面上,这种凭空凝念作画之事,白某绝不会轻易答应!”
“大道三千,各有其奥!”
“以莲生境描他人之念,实属勉强!”
“幸而得成!此画之后,白某要修养些时日了!”
随即看了看齐武说道:
“齐兄留下画资,就和符大人走吧!”
“恕白某不远送了!”
说着,再次闭上眼睛深吸缓出,吐纳调息起来。
符天听完,想要再出言表示感谢,被齐武轻拽衣袖阻止。
随后,齐武轻声说道:
“白三水的脾气我知道,他就这样!”
“此次越阶作画怕是尽了心力,极为费神,让他先好好修养吧!”
“大人也无须再多礼,咱们走吧!”
符天一听,忙说道:
“那这画资要多留些,说着取出了他身上的那袋灵石,递与齐武。
齐武一看,用手一推说道:
“大人!”
“您这些用不上,按白先生所定佣金,属下这儿的就够,即便多付上一倍也够了!”
“那也都放你这儿吧!”
说着就塞给了齐武。
齐武想想,再未推脱,将符天这袋灵石收好后,又取出一袋灵石放于白三水身旁的案桌之上。
符天这边,又看了几眼画像,才将画轴小心的卷起起,放于体内空间。
而后,带着齐武离开了白三水的宅院。
天色已黑,北城街道两旁的店铺楼台上亮起了灯火,这是凡俗店家用来照明的。
也有悬挂着用莹石雕刻之物照明的,那些都是经营着与修者相关的店家。
凡俗人家早已闭户休息,街上偶有行色匆匆的修者向城北走去。
楼阁墙树,酒旗幡幌还有偶尔路过的行人,这些影子被灯烛莹石,还有夜空中的明月争相撕扯,于不太繁华的寂静中摇曳成姿。
昏黄与暖白照着脚下的青石街路,符天的身影在重叠晃动间,缓缓前行。
此刻的他,脑中阿彩的样子如眼前变幻的光影般,时隐时现,时明时暗。
存于脑海心中的身影模样,终是出于自我的一种念想构建。
可在见到了仿若真人般的画像样子后,才知道客观的诱因是多么的可怕。
现在他脑海中全是阿彩的影像,一笑一颦,一恼一乐,十年间的点滴细节,汇聚如潮泛起涛浪,涌上心头脑中。
让他浑浑噩噩,失魂落魄。
一旁的齐武看到符天的模样,心中一叹:
“唉…!”
“少年不知情所起,受尽相思谙情深!”
“天道无常,修途难料!”
“最初的珍贵不知能否永存!”
“不过这些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自己当初不也是如此吗?”
一时间,心有怅然,默语随行。
酉时将尽之时,二人才回到府中。
符天神情落寞,径直回到后院房中。
齐武欲劝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叹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