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海看老者吃的斯文淡雅,那仪态一看就不是寻常俗人,心中的疑问便再也按捺不住,身子稍稍前倾,略做迟疑,微笑着对老者说道:
“这个…,大叔,我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哈,我这人直脾气,有啥说啥,说来您别怪罪!
您这伤病昏迷这两天,我们也找了郎中来看,可您这伤病怪的狠,镇上的郎中也束手无策,着实让人心急,后来我和海生娘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您要是醒不过来呢,我们就养着这小家伙儿,反正救都救了,这孩子也讨人喜欢,就当我们自己的孩子养着了,让海生也有个伴儿。
好在您这醒来了,说心里话我们一家甚是高兴,您这身体刚刚好转,也需要修养些时日,我呢,有两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到这儿,郑大海看着老者,话语一停。
老者依旧斯文地吃着,听到郑大海这么一说,便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抬头笑眯眯的看着郑大海,应道:
“郑兄弟,但说无妨!”
郑大海挺了挺上身,便继续道:
“大叔既然醒了,那去留当然都随您的意,我是这么想的。
这一呢,若无他事,您和小家伙儿就住在我这儿,住多久都行,我这儿就我们一家三口儿,养着个渔船,有村里大伙儿帮衬着,这日子也算富足,您和小家伙儿就当这是家,吃穿用度不用您操心,放心在这住下就好。
这二呢,若是您要走,那我们也不能强留,您看是要再投奔亲友,或另寻他地而居,需要什么盘缠的话,您尽管说,我们一家鼎力相助。
只是这小家伙儿随您再奔波远行,怕是得再受些苦,当然这都随您意,我这人性子直,有啥说啥,您看我这提议可行不。”
一口气说完,身子往回收了收,长出了口气,身上轻松不少。
这两天,这个事总是搁在心上,让他没少费神思虑。
海生和他娘都特别喜欢这个捡回来的小家伙儿,可毕竟是捡回来的,能不能留住,在老者醒来之后,就得看人家的意思了。
这也是郑大海一直没问老者和这孩子身世姓名的原因,把话说到,若是老者坚持带孩子走,那就算知道身世姓名了也不过是徒增牵挂,还不如顺其自然。
郑大海面上虽憨直豪爽,但为人说话却是极为的老诚,这一番话说完,便一脸诚挚的看着老者,海生和他娘也满是期盼的看着老者。
老者听完这一席话,放下了手中碗筷儿,叹了口气未作正面回答,而是自哀自怨地说道:
“不瞒郑兄弟,老朽姓符名胜,乃是京都符家的一个老家奴,这婴孩儿乃是我家小公子,半月前,不知道家主惹了哪路强敌仇家,惨遭夜袭,全府上下百十口性命,尽皆陨亡,唉!家主也不幸身亡,唯余老朽力战冲出,带着小公子一路逃亡。
无奈强敌紧追不舍,逃得数日,无良计可施,老朽便想觅一处荒海孤岛藏身躲祸,怎奈一路仇敌追至,拼死击杀了那几个仇敌后,老朽自身也伤势过重,于海上漂泊数日后昏迷。
所幸天公有眼,让我主仆二人,得遇郑兄弟施恩相救,算我主仆命不该绝,老朽代我家小公子拜谢恩人救命之恩!”
说着,便起身施礼,郑大海听得此处,忙站起按住老者欲起之身,口中真切地说道:
“符大叔切勿再多礼,这个事儿,谁遇上了,都会这么做,让我郑大海遇上了,那就是我与符大叔和这小家伙儿的缘分,您看,我刚刚的提议,大叔可有定夺?”
老者从郑大海的眼中看到了真诚,心中暗自点头,顺势坐下后,仍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稍作镇定后,向郑大海问道:
“这个……!郑兄弟!可否告知此地是何地?属何城管辖?距京都多远?”
郑大海被问的一愣,想了想说道:“我们这叫安海村,往东就是大海,往西二十多里是大风镇,过了大风镇再往西五六百里是东光城,大风镇就归东光城管,至于离京都多远,我可就不知道了,听说得过好多城关才能到京都,我们这儿的人,最远的就去过东光城,那还是十多年前,长柱随他师父行医去的。”
“哦哦…!是这样啊!”
老者一脸思索的神情。
“那这里离京都就是极远了,老朽在符家生活了一辈子,连姓氏都是符家给的,符家没了,这小公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老朽无论如何也得把小公子抚养成人,为符家留一条血脉。
此地偏远,难以回往京都,况且还有仇敌未知,郑兄弟人善心肠热,能接纳收留我们主仆,实乃我主仆二人之幸,老朽就带我家小公子,在这住下。
老朽虽年迈,但习武多年,挺过了这一劫,将养时日,身子骨便无大碍,郑兄弟船上,家里,有什么活计,无须客气,尽管吩咐,我能帮上忙的,自当尽全力,此外,我家小公子还需烦劳海生娘多费心照顾,老朽不胜感激!”
郑大海一家三口人,一听老者答应留下来,皆是满面欣喜,海生更是高兴的边逗弄着小家伙儿,嘴里边嚷着:“哦…哦…!小家伙儿不走喽!我有弟弟喽!”
海生娘一手抱着小家伙儿,一手拽住海生,笑着管教道:“小点声,别吓着孩子,大嗓门,跟你爹一样。”
说着,睕了郑大海一眼。
郑大海嘿嘿的笑了一下,转过头对老者说:“符大叔客气了,既然留下来,那就是一家人,把这当成自己家就好,您就住旁边那个厢房吧,小家伙儿让他和海生住我们隔壁,晚上有个照应。”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们这就是个小渔村,大叔也不用担心仇家会找到这儿,我们这儿几年都不会见到个生人,还有,村里人都挺和善的,赶明儿等您好差不多了,我带您见见我船上的几个兄弟,遇到您和小家伙儿的时候,大伙儿也都没少出力。”
老者笑呵呵的回应道:“好,好,老朽再次谢谢郑兄弟”
“哎呀……!大叔别郑兄弟,郑兄弟的叫我了,叫我大海就行,这样亲切。”
“好!大海!”
老者微笑爽快的应道。
这时海生娘欠身向老者问道:“符大叔,还不知道这小家伙儿叫什么名字呢,不能总是叫小家伙儿啊?”
老者一怔,随后笑着道:
“可不是,呵呵…!差点忘了,我家小公子大名儿叫符天,我们府上都叫他小天公子,你们叫他小天儿就好。”
这是老者昨晚冥思苦想出来的名子,背景身世好圆,可这姓名却不可随意编造,自己的姓名无所谓,千年过去,还有谁会记得自己的真名,尤其还是在这凡尘俗世之中,可小家伙儿的姓名就不一样了,这是要随他一起长大的。
思来想去自己占个便宜,让他随了自己的姓,反正他也不吃亏,自己不也给他当家奴呢嘛!至于名子嘛!就得好好想想了,想来想去也没有满意的名字,让他觉得这取名字的困难程度比其参悟修道之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色渐亮,绞尽脑汁后终得一字-----“天”,最后做了决定就叫符天吧!从天而降的天,逃出生天的天,天降奇缘的天,天道有眼的天,由天而生的天……。
总之一个字包含了他所有能想到的含义,于是就擅自替小家伙儿取下了这个将会充满传奇的名字。
“小天儿,小天儿,呵呵……!这名子好,多喜庆啊!符天符天,有福的小天儿,欢天喜地,锣鼓喧天,哈哈哈……”
海生娘满是疼爱的看着小家伙儿,嘴里高兴的念叨着,海生也趴在他娘的左肩膀上,看着小家伙儿,小天儿,小天儿的叫着,小家伙儿似是知道在叫他一样,扬着小脸,眯着笑眼,嘴里“啊!啊!”的应着。
在旁边坐着的郑大海,一脸笑容的看着。
数日过后,安海村里的人都知道郑老大救回来的一个叫符叔老头醒了,且捡回来的那孩子聪颖可爱,见过之人,无不夸赞一番。
之前船上的几人如王老大,老穆头等也相继前来看望,符叔对众人一一致谢。
陈三,小春,长柱更是经常往郑大海家跑,除了帮忙做些活计,就是逗着小天儿玩,长柱有时会好奇地偷偷打量那位符叔。
心里总是想着,他师父都无法医治的伤病,这位符叔是怎么自己就好的呢?直到后来听海生说起这位符爷爷流落海上的缘由,长柱才明白,原来师父和他都没猜错,这符叔果然是修武之人,难怪可以自行伤愈。
又过了几日,海生和他爹去了一趟大风镇,随行的还有陈三,赶着一驾马车,本来想要符叔和他们一块去逛逛,可符叔不去,郑大海觉得是符叔的身体还没复原,不去也好,在家多休息。
他们把此次出海的收获,拉到常去送货的那家货栈,换完银钱,就去市场转了转,把海生娘叮嘱要买的东西买好后,海生又让郑大海陪着去给他娘买了块花绸缎,陈三孤家寡人的没什么可置办的,却是买了不少逗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随后三人赶回渔村。
数月过去,老者和小家伙儿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家里,这个村子里,日子就这样在生活琐事中一天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