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那边,夏北在球赛开场前就满场寻找安镜的身影,还被队友调侃说又在等自家媳妇儿,他没理会,最终还是等不及地给他打了个电话,却没人接听。比赛开始了,等的人还是没来,夏北只好暂且放下,专心比赛。
第四节开始后的第一个暂停时间,队员在一旁讨论战术,夏北擦着汗,眼神却心不在焉地四处瞄着,却意外地在场边发现了安镜的身影。他站在并不起眼的角落,距离太远,夏北无法看清他的表情,然而在看到他的瞬间,方才比赛时一直积攒着的焦躁似乎终于有了个发泄口,夏北只觉得堵在身体某个地方的那团气终于消散,浑身都轻松了起来。于是,顺理成章地,第四节就变成了夏北的一枝独秀,落后的比分迅速扭转,堪称华丽的动作更是引得一旁的观众尖叫连连,让刚刚还在说他今天状态不佳的队友啧啧称奇,纷纷感慨这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
很快,场边的林轩就在场外找到了答案。他今天在第三节时不慎崴了脚,眼见夏北突然爆发胜利已成定局之时,正觉得无聊,一抬眼就瞄到了场外的安镜。他的位置对于看台的观众来讲委实足够隐蔽,却也因此对球场而言无所遁形,再加上本身的光环所致,简直不要太好找。
受伤的脚显然没有影响被称为“年级第一话痨”的林轩的嘴和八卦的心,他起身朝安镜的方向走去,走到的一半的时候就看见那人转身似乎要离开的样子,急得他不顾自己受伤的脚,几步上前阻止了他。
笑话,这人要是留不住夏北不得弄死他。林轩嘴里说着话,同时大脑飞速转动。
然而等结束之后夏北赶到林轩的方向时,安镜却早已不在那里了。原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问了林轩才从他的废话里艰难地提取出了想要的信息:安镜在场边站了很久,比赛结束后却说有事先走了。
“夏北,你家媳妇呢,不是说来了吗,怎么没看见?”
篮球队的队友惯常地开口调笑,却默契地在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时噤了声。夏北的表情不算好,总是很温和的面容沉下来总有种莫名的可怖。几个队友对视了几眼,没敢再调戏他,简单说了庆祝的事就各自散了。
好不容易避开围上来的女孩子们,夏北又打了安镜的电话,电话里未接起时传来的声音让他莫名的烦躁不安。不过好在这回不是无人接听,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时,夏北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没来看我比赛?”存心想逗逗安镜,夏北的语气里带了点儿被抛下的委屈。
沉默了一会儿,安镜才开口回答,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的缥缈。
“我有去的,快结束的时候临时有点儿急事先走了,抱歉。”
听到安镜的道歉,夏北竟一时有些无言。他从没有怪罪安镜的意思,也知道他确实是来了,那句所谓的质问按照他们以往说话的方式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撒娇。结果安镜反而认真地跟他道了歉,明明以他对于安镜的了解,这种情况下应该是跟他气急败坏地理论才对,结果安镜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这让他感觉有些微妙。压下心里的不适感,夏北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轻快一点儿,不去在意其中的违和感。
“行了,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还认真上了。话说我今天比赛可是赢了三班,不打算犒劳犒劳我?”
沉默,又是沉默,这种不合常理的沉默在今天的对话中出现的频率尤其高。夏北只感觉刚刚才平复下来的烦躁又有死灰复燃之势,又带着些莫名的不安。
“抱歉。”又是道歉。
“我今天,呃,有些不太舒服,贺礼什么的改天补给你吧。”
果然,太奇怪了。
“你怎么了?”夏北终于忍不住问道,语气也没了方才的轻快。突如其来的不安像是一块大石在他的心脏上,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他在说谎。】
这是夏北瞬间得出的结论。安镜向来不是会撒谎的人,他越是强调自己没事,就越是说明他有事,而且是不小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可以跟我说。”夏北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耳边却没了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到夏北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时,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
“什么都没发生,你别担心。”安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疲惫,“我累了,先睡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见。”事已至此,夏北知道安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他也只好作罢。
“……嗯,再见。”
房间里,安镜挂了电话,盯着看了半晌,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他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很累很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累。从他意识到这份感情开始,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和心里爆发了,就像有句话说的:【有的爱情,即使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方才不过是电话的交流,那满溢的情感似乎就已经控制不住地要传达过去,单是抑制住这种冲动,就几乎花光了安镜全部的力气。他躺在床上,双眼有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吗?
过去的十几年里安镜总是不理解,怎么就会有人爱的那么用力那么倾尽一切?他总以为那只是小说里会出现的极端案例,后来他才明白,原来所有的爱情都是一场堵上一切的博弈,用尽毕生的勇气去赌一个属于两个人的未来,穷途末路,不顾一切。
可他清楚,自己终究不是破釜沉舟的赌徒,他没有足够的筹码,赌不起那个并不光明的未来。他一直以来,都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