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啪啪啪嘈杂急切地下着,洛清伸手摸了摸红肿的面颊,也不求饶,淡淡地笑道:“娘,天下着雨,你的风湿病怕又犯了,可别忘了夜里要侍女在你身旁候着。”
老夫人的风湿是旧疾,每每下雨,便病犯。洛清嫁到候府,每下雨时,夜里必定会睡到老夫人身旁,老夫人若是夜里疼痛,洛清不休不眠地替她揉着。
洛清是个好媳妇,连老夫人心里有数,可再好也及不上孙子?
“假惺惺的!还不快把人拉到柴房去。”萧惊鸿冷哼一笑,对着门外的侍女道。
洛清,有你受的!
洛清瞧了一眼萧惊鸿,随之双目看向稍稍里面的柳儿,柳儿弱弱地趴在红袖肩头,伤心地哭着,她似乎感觉到洛清在看自己,抬头对了一眼,又慌乱地飞快撇开。
侍女红袖和稳婆二人低着头,俱是不发一言。
洛清没有在意下去,她弯身向老夫人行了礼,转身打算跨过门槛出去,身子突地被人一推,整个人冲出门槛,身子不受控地滚向台阶。
屋外,有台阶,不过四台。
冰凉的雨声,阴冷的大风,透过衣裳,渗入雪肤,直到心底。
“真是报应!”身后的萧惊鸿拍拍自己的手,是她故意推了一把,就是见不惯洛清淡漠的神情。
暴雨倾盆的,洛清一瞧撑着身子的双掌,尖尖的小石头深深扎了进去,冒着血汁。她抬起头,青丝湿漉漉地乱扑下来,眼前一片雨雾,朦胧地瞧见有人过来。
是萧烨,洛清瞧着面前那双湿漉漉的鞋子,心道。
萧烨撑着伞,双目蒙上一层雾水,冷淡淡的,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瞥了正缓缓爬起的女子一眼,然后,嘴角抿起笑意,说道:“还不将夫人关到柴房去。”
侍女快速地过去,搀扶着洛清往柴房去。
洛清扯嘴不禁冷笑,她竟然在见到他那刻,希翼着他能查明真相。
男子终究是男子,无情就是无情!
她离去时,再回头望了眼屋里的人,老夫人沉默着,萧惊鸿的嘴角凝着冷笑,柳儿心满意足地在萧烨怀里,那双眸子里划过一丝内疚,一丝笑意。
其实,洛清在孩子抱出床帐那刻,就猜到了!
雨很大,洛清不会知道,她被赶出萧府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
风轻云淡
下雨的夜就是冷寒些,黑漆漆令人心惊。
筱筱之前到厨房烧水,听到夫人出事的消息,慌忙赶来,正好看见洛清狼狈地摔到在地。
她跟着洛清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深知洛清处事圆滑,在府里不管是下人还是老夫人面前都无错可查,现在怎么得罪了老夫人?于是,在雨夜下,小跑得追上离去的洛清。
雨小了些,淅沥沥地落着,天边弯月偷偷拨开黑云,露出半个小月牙,洒下的银辉映射着雨丝晶晶亮。
“夫人,出了什么事?”柴房外,侍女欲将洛清请入柴房,筱筱赶至着急地问道,闻到柴房内阴湿腐败的味道,更是担忧,“你到底哪惹到老夫人了?”。
洛清于夜下,满身滴着水珠,云鬓散落,墨丝垂下遮却一半的面容,她抿嘴淡淡地一笑,声音风轻云淡般,“没事,做错了些事罢了。明早记得备上小米粥。”
“啊!”筱筱惊讶道,刚侯爷不是说将夫人关到柴房,明早备到哪去?柴房吗?
跟着身旁的另两个侍女也是惊讶洛清的话,难道夫人不懂老夫人的意思吗?这些日子谁都不准给夫人送吃的!
“洛清,你是糊涂了吧,娘说,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柴房,也不得给你送吃的。”灯盏移来,侍女一手撑着油伞,萧惊鸿在油伞一身粉裳,摇曳生姿地走来。
“你不会以为,明日你就能出来吧。洛清,你害死娘的孙子,少说也得关上十天半月。”萧惊鸿嘲讽道,这洛清就是愚蠢,娘大怒,明早出不出得来还是问题,还惦记着小米粥,别饿死在里头就好。
洛清一笑,看着萧惊鸿,说道:“鸿妹,柳儿妹妹的孩子与洛清无关,这害死二字洛清担当不起。娘是一时气头上,她会原谅洛清的!”
“哼!”萧惊鸿冷哼一声,讥讽道:“那你就慢慢等着,不过,我告诉你,你是绝对出不来的。”
明日就想出柴房,真是痴人说梦。
“呵呵。”洛清笑笑,在柴房合上的时候,对向筱筱,柔声道:“筱筱,娘夜里风湿痛,你睡到娘的房间去。”
筱筱还未应下,萧惊鸿便抢先道,“想讨好娘?有我在,你就省了这份心。”说着,她带着侍女夜里踏步离开。
洛清也没有让筱筱快些去老夫人处,黑夜下,她弯起嘴角轻轻地笑起,粘着青丝的面容,浑身泥浆的衣裳竟在这丝笑意中见不到半点狼狈。
她将着房门合上,对筱筱道:“回去睡吧,别忘了小米粥。”
筱筱想问是否还要去老夫人那处,可是再唤声“夫人”时,听不见洛清的回应,许是累坏了睡过去。
想要,朕还你
如果再来一次,洛清仍然会不顾老夫人的意思,保下柳儿。
她不是狠心的女子,只是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她不是毒妇,也不是妒妇,更何况,她不爱萧烨。
“孩子。”她双膝曲起,身子紧贴着墙壁,盯着地上乱爬的老鼠,神情恍惚地忆起过去的事情。
洛清一直以为自己会忘记薄凉帝宫的人和事,可每每遇到相似的事情,便不由地回想。
“你把孩子还给我!”记忆在冷风灌入破窗时,猛然间什么都记起。
凉风飕飕,暖帐薄凉,孩子的哭泣声一阵高过一阵,越发得凄惨。她瞪大双目盯着他举高的襁褓,惊恐地叫道,全身跟着发软,无力地伸出双手,“秦墨玉,不要!把他还给我好吗?”
“这根本不是朕的孩子,朕留他做什么?”他的手背关节泛白,僵硬住,冰寒冰寒地盯着她。
“秦墨玉,求求你,求求你,这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心碎地哭求道,“嘭”地声,她双膝砸地,额头重重地撞向冰凉大理石,“嘭、嘭、嘭”地一声声。当初宠爱她的男子哪去了?他不是说,有她与她的孩子,这一世足够!
将她利用完了,难道什么价值都没了吗?为了帝权,用个莫须有的罪名害死她的孩子吗?
你好狠,好狠!
“苏落,你以为你们苏家还能控制朕吗?失去德芳太后,在朕眼里你什么都不是!”他只冷冷地瞪着她,笑着嘲讽她的哀求。“求朕做什么?这孩子是朕的吗?是皇弟的吧。你去求他啊!”
“秦墨玉,求你!”她悲戚地哭道,紧紧地盯着他头顶的孩子,不要,他不可以这样做,“求你,看在我为你陷害姑姑的份上。饶了孩子吧,他是你的。”
而他扯嘴冷笑,厉声道:“求朕做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朕,这孩子或许不是朕的!可记得,你临产时,喊得人是谁!”
她咬着唇,凄凄地看着他愤怒灼红的双目,碰撞冰凉地面的额头盛开的红花一朵接着一朵,美艳妖娆。
“想要是吗?好,朕还你!”一字一字带着冷冽的气息出口,只见着将孩子抛向空中,她慌乱无助地仰头去接,凄惨的孩子哭声顿时响震宫殿,那一瞬间,她眼前模糊了,心底好似空了……
再惊醒,她双目的泪珠只打了滚,没有掉落,双唇却被咬出妖艳的血珠。
薄情的他,不会知道,她生产那日是故意不唤他的名字。
柴房阴湿冷暗,洛清身上又着着淋湿的衣裳,只一会便觉得全身发冷,双手寒得颤抖,晚间为了柳儿的事未吃什么东西,此时又冷又饿,紧紧地卷缩着自己也是无用。
她不愿再回想,盯着柴房唯一的破窗,愣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