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志强也走到窗前,和我看着那几个犯人。他指着那几个老犯人说:“你几个你看见的都是老师,都是在外就从事老师职业的人,他们肚里的墨水多。”说到这,魏志强摇摇头,叹口气:“改造生活是平淡无奇的,对他们来说也是过惯了这样平静改造生活。他们万万没想到你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无论是谁都把你看成是一种不能融入的异类。”说到这里,魏志强用那种似曾熟悉又忽然陌生的眼睛看着我:“就像动物世界里的镜头,一群狼自由自在地在它的领地平平静静的生活着,他们可以有足够了猎物充饥。等有一天,这群狼发现领地里冲进一头狮子。即便这头狮子不予它们争抢猎物,但足以引起狼群的整体惊慌和高度警惕。”
我看着魏志强讲的离谱的故事,笑得前应后合:“魏大哥,你就编故事吧?这块领地不是我愿意来的,是一百个不情愿给抓来的,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再说我们都是犯人,都在服刑改造,我咋就成了狮子?”魏志强很认真的说:“林峰,你还不信?你在往院里看!”还让我看?我伸长脖子,院里除了那几个犯人以外,就是空荡荡,一无所有:“魏大哥,啥也没有?”“没有?你看墙上!”我看了看还是啥也没有。魏志强习惯地指指我我,咧着嘴:“你也能装啊,那黑板上是不是你的大作?”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啊,魏大哥那就不是一篇文章吗,有啥大惊小怪的?”魏大哥还是指指我:“你啊你,就是那篇文章,就证明你侵犯了别人的领地,也抢了别人的饭碗!”“魏大哥,真的言重了,一篇文章很简单的事,哪有那么复杂啊。”魏大哥把牙一呲,“哎,哎,林峰,你还不信呢,老犯人恨不得吃了你。你是不知道能上黑板就能加分,这里面道道可多哩。”魏志强说:“你过来,坐下,我们细说。”“好,好,好!悉听尊便。你今天就好好说。”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指指他:“魏大哥,你不要说什么狼啊狮啊的,我害怕,你别吓的尿裤子。直接说两点。第一,我咋抢了老犯人的饭碗?第二我咋就惹祸了?而且还是大祸!”魏大哥看我和他瞪眼睛觉得有趣,摆摆手:“你坐下,我慢慢给你唠!”我这时发现那杯水都喝完了,主动拿来暖壶,给魏志强倒上水,也给我添上,茶杯里的几根茶叶好像极不情愿的慢慢沉到水底,水开始有了些茶叶的颜色。
魏志强为了显示他说话的重要性,脸上写满郑重:“林峰,哥这可是吃亏吃出来的教训和经验,我不想在监狱这个江湖里淹的半死,你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关键是不知道这江湖水有多深,浪有多大。”魏大哥看看我是不是专心听他说,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他清清嗓子,可能找到过去给学生上课的感觉:“我先给你说其一,就是你怎么就抢了老犯人的饭碗。因为在监狱改造就得有称号,才能减刑。首先是按每天改造分值计算,但出工挣得分值属劳动基本分,而劳动基本分只能计表扬。要是记功或评审改造积极分子就得有专项分值,而专项分值就是写稿件或参加专项活动所挣的奖励分,如在l监狱报上发篇稿件就至少计1分,在省监狱报发一篇稿至少计2分,有了这些分值才能记功或年末评选改造积极分子。”我刚来似懂非懂,但听魏志强说的意思这写稿还用途挺多呢。魏志强看着我确实在听就再往深得讲下去:“而这些老犯人想发篇稿子绝非易事,他们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中队的这两块黑板上。在每块黑板上发一遍小稿奖励专项分值0.5分,而你来的时候正是称号评审关键时期,有的人正好就缺这专项分。”说到这,魏志强看着我,好像在笑,又好像是嘲笑,眼里的目光琢磨不定,就像你在上课时听不明白的时候就会看老师的眼睛,以此从他眼神里找到答案,但往往是更加迷茫:“你这一来不打紧,一下占了两块黑板,况切你没下队,是不计分的。”魏志强看着我,好像在他启发下,让我自己得出答案:“你不要分却拿掉了老犯人很关键的1分,这不是明摆着你抢了老犯人的饭碗吗?”
我辩解道:“也不是我抢,第一是张队长让我写篇文章,是要看我的文采,对于我自己的是我不可能不认真,不卖力;第二,我只是向张队长交了差而已,根本没想到抢谁的饭碗;这第三吗,就怨他们平时不努力,专项分值在于平时积累,哪能等大便了在挖茅坑?”
魏志强嘴角在笑,好像老师在断定学生对老师的知识传输能懂多少:“再一个吗,比抢饭碗更厉害的就是你千真万确惹大祸了,严格的讲就是大祸临头了!”说着话的时候,魏志强眼睛是低头往上翻着看我的,他心里想这话是不是能把我吓得哆嗦,我知道在这高墙之内无论发生什么,你惊恐都是无用的,魏志强说了起来:“说你惹大祸原因有三。第一,你的文采出众!”“你等等,魏大哥,你这是逗谁玩呢,我这也能算文采出众?你是大学中文系高材生,下面那些人有好些在外就是老师,就是像教我一样上课的老师,他们才文采出众,各个舞文弄墨样样精通,我不敢和别人一决高下,我就是我,一个爱写写画画的普通人,你这样说我,实在令小弟汗颜啊。”我确实觉得他言过其词。
魏大哥看着我有些滑稽:“我给你鼻子就上脸,你还真谦虚上了?我这是给你说事,就怨我个用词不当,好吗?”“好,那你说!”魏志强开始讲他的论理:“过去教员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各自为战的,有老乡盘团的,也有利益相互的。就像世界的北约盟国和俄罗斯,大格局已经形成,虽暗自较劲,但也相安无事。”魏志强可能说累了,喝了口水,捏捏口袋,找出烟来,仍给我一只,他吸了一口;“你来后,过去看似平静的一潭死水被打破,他们对付你这个异类,必然会去掉前嫌,搁置争议,整体怒怼于你。因为不管是为了改造,还是为了分值,今后你都可能比他们要厉害的多。你走的快了,他们就会落后。”说到这,魏志强看了看我,意思是用目光想我传送:“你小子,是不是祸惹大了?”
我听着魏志强的推断,有些好像真不是空穴来风,但我也不敢断定全是对的,就一边分析一边说;“魏大哥,我觉得你说的有理,又好像没理。”
魏大哥一听,“啪”地站了起来:“你小子,我可是对你认真说的,也是替你小子担心才提醒你的,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看着魏志强像小孩子似得,怕我反对他的话,但我还是要说:“魏大哥,你想想,我就是会写几篇文章而已,其他的也不如他们。再说这改造路上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要不来他们就不改造了?”
魏志强摆摆手:“去去去,林峰。我苦口婆心说那么多,你就不好好想想。过去没你在,他们都在改造路上吊儿郎当,显不出谁好谁坏,也看不出谁快谁慢,自然心平气和,你来了,几篇文章一发,就跑在了他们前面,他们能放过你吗?你再想想下面这些人有多少干的都是花里胡哨的龌龊事,但在里面又自命不凡,那你不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了吗?再说那个郑维文还在小报编辑室,他不怕有一天你功高盖主吗?”
魏志强这么一说我到真觉得祸在眼前,而且是祸不单行,我实实地靠在椅子背上,心里就像一架悬在天空的直升飞机忽然失去控制直直往山谷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