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和老王一样，都知道那个到河里救援的人为什么忽然放弃目标，转而拼命往回游。

漂在水面上的那个人不是刚刚跳水溺死的，应该是死了一段时间后浮在水面上，被人误认为刚刚落水的。

这种情况下，没准死者已经面目全非，甚至极有可能已经出现“巨人观”，这时候靠近死者，就算不被他的样子吓尿，也得被那股尸臭味道熏晕。

豆大的雨珠顺着门缝潲进来，拍在脸上有些疼，我嘭地一声撑开黑伞，回头冲老王笑笑，“市局那边要是知道你说这话，得气死，哪能件件案子都用得着来求助研究所？”

老王呵呵一笑，摇摇头，摇得有些得意，“还嫌我说话气人？就他们那设备……啧啧。”

我没再接话，撑伞下台阶，回手关门。

我在本市最有名的一家遗传学生物研究所工作，所里有最先进的分析仪器，因此，市局常常会送标本来分析，以助于办案。

又因为我协查的几件案子很快告破，市局便越来越青睐于我，每每求助于研究所，都点名要让我接手。

可，总不至于像老王说的那样，件件案子市局都要假手于人，否则，也太没面子了。

研究所的台阶是大理石砌成的，仅在每级台阶的最前端浅浅地刻了几道凹槽，被雨水一淋，滑得厉害。

我盯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刚踩到平地上，就看到不远处一双穿着女士高跟鞋的脚，急急地朝我这边跑过来。

我本能地把伞向后挪了挪，抬头去看。

滂沱的大雨下，一个女人惨白着一张脸往我这边跑，长发湿湿地披在脸上肩上，睫毛膏被雨浇化了，在眼底模糊成黑黑的一团。

她跑得很快，我觉得她有些面熟，正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到了我跟前，随后她快速扬起手里的东西，朝我身上一泼。

我本能地拿伞一挡，但她泼出来的液体还是洒了一部分在我手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着，糟了！

几秒钟的灼热感过后，我盯着手上的皮肤，还好，手上冒着的白气渐渐散去的时候，预想中血肉模糊的场景没有出现。

可那女人还不算完，疯了一样扑过来，双手直朝我脸上挠过来。

“周小艺，你疯了！”我牢牢抓住她的双手，黑伞倒在地上，伞柄朝上，被狂风吹走好远。

周小艺的双手冰凉，气喘吁吁地冲我嘶喊，“对，凌霜！我是疯了！拜你所赐疯了！现在，你高兴了吗！”

“周小艺，错的是你自己，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不能说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不再说话，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那双柴瘦的手上，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的大门一响，紧接着老王和王嫂叫嚷着冲过来，老王力道很大，一把将周小艺扯开，她一个不稳，摔倒在雨地里。

老王站在我身前护着我，冲一旁的王嫂喊了一句，“报警！”

王嫂嗳嗳答应两声就往屋里跑，我一回手拉住了她。

周小艺摔得不轻，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我走上前把她扶起来，“你走吧，我不会报警抓你，回去冷静一下。”

周小艺一甩手，啪地给了我一巴掌：“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转身，她一瘸一拐地走了。

老王和王嫂连忙把我扶进大厅里。

右手背的皮肤一片通红，已经起了水泡，那壸开水的威力不容小视。

王嫂对我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老王则一秒没停地开始絮叨。

“你不报警，以为她会领情？你就是脾气好，我早就看出你那同学不地道，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得弄你个满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