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思带着寅巳到了停尸的仵作坊,黄陂正带着人陪在一旁,验尸的仵作,从头到脚都裹着皮子,头发,脸,手也都藏在衣料下方。身旁的助手,只是一身布衣,带着手套,捧着工具,候在一边。
“大人,如何了?”梁哲思捂着鼻子,往前看了一眼。
“差不多结束了,”黄陂对于寅巳的出现,见怪不怪,回头把身后的两个人打发了下去。
“黄大人,”寅巳行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黄陂,这位大理寺卿,一直都是铁面无私,嗜案如命,为国为民的清官,旁人不敢接,不敢查的案子,不敢动,不敢得罪的人物,他全都不怕,全都照律法严办。
也正是如此,大理寺卿是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却得罪了不少达官贵族,在朝堂上,江湖里,不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晴晚阁里头,在江湖上,是有卖情报的。这吴国,情报卖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大理寺卿的行踪。不过好在,他自身武功不弱,又有不少衷心下属护着,就算是遇到了危险,也都是有惊无险。
“安定王,”黄陂回礼。
这边仵作也结束了,身旁的助手,立马俯身听他说着什么,寅巳屏息听了一会儿,那人声音很小,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还没等他再仔细分辨,那人就讲完了。
转身,同黄陂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寅巳望着他下去的背影,开了口,“齐国人?”
“齐国北疆少数民族,”黄陂也不惊讶他能看出来,“听说,安定王,懂得齐国语言,不仅会讲,还会写?”
“略知一二,”寅巳没有否认。
“世子,知道巫毒?”梁哲思已经在寅巳紧盯仵作的时候,把他这边的情报,简要的告诉了黄陂。
“略知一二,”寅巳依旧不置可否。
“不如说说看?”黄陂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这屋里头血腥味浓重,我们不如到外头去罢?”
寅巳也做了请的姿势,三个人一行出了仵作坊,到了隔壁的空屋子,立马有人送了炭盆,椅子,桌子,茶水进来。
“安定王来了就是好啊,还有炭火盆,”梁哲思很是感慨,要知道,平时他家大人扣的要命,整个大理寺,夏天阴森森的还说的过去,到了冬天,如同冰窖一般,连个炭盆都没有,还不能穿的太厚,全靠内力在撑。
大人还美曰其名,说是为了考验大家的内力。原本,大理寺是会分配文官做记录的,现在好了,他家大人这一出规定,文官都不来了,他们这群只会武功的大老爷们糙汉子,还得每天写字读书,整理文案,硬生生都被他培养成了文官了。
最后,还说是为了他们好,以后出门查案打探消息,还能装成书生。
总之,就是不管怎么做,他家大人都是对的。
好在,大人省下来的钱,喜欢请他们喝酒吃肉,不然,哥几个早就合伙把他群殴了。
“哲思,你可是冷了?”黄陂一脸为你好的模样,“不如你出去跑十圈?”
“卑职不冷,”梁哲思立马抽回放在炭火上方的双手,拍拍胸膛,做到了门口,背对敞开的大门,真是后背凉,心口也凉。
“安定王,”黄陂没再跟梁哲思计较了,“我们还是谈谈这个巫毒吧,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把我清楚的也告知你,我们两方相互探讨一番,如何?”
“一切听黄大人安排,”寅巳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在黄陂不是文官,这种谁先谁后,推推搡搡的事,他可做不来,既然寅巳让他讲,那他就讲呗。
今日仵作验的尸身,正是小桃的,那个仵作,的确是来自齐国,而且还是黄陂当年去边境查案,救回来的一个齐国军医。
小桃的确是被巫毒杀死的,这种毒,在北国边境的少数民族,被称为巫疫,而造成巫疫的罪魁祸首,则被称为巫蛮儿。巫蛮儿是人为炼制的,想要炼制巫蛮儿,得从孩童入手,越小越好,刚出生的是上上佳,还在母亲肚子里的为最妙的人选。
至于到底是怎么炼制的,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王维瑾体内的巫毒,已经潜伏了最少十年的时间,这期间,她一直都同正常人一般,没有表现出异常,要不是今日被激怒,怕是还会继续潜伏着。
“你是说,维瑾小姐身上的巫毒发作,不是人为?”寅巳一针见血。
“不错,”黄陂点头,“她中毒之时,年纪已经不小了,这毒虽会对她造成影响,可并不会致命,只会让她有些痴狂,讲些胡话。”
“不过这个胡话,像是故意为之,”应该算是一种埋藏在心底的暗示,“而且,她一旦发作,被她咬的人,必死无疑。”
“没有解救的办法吗?”寅巳追问,“那位军医,也没听说过解救之法?”
“遇到此事的部落,都没有人活下来,”黄陂摇头,“维瑾小姐,怕是也凶多吉少,这种毒,一旦发作,就不肯再蛰伏,如果找不到解药――”
后边的话,不言而喻。
“相国府里头其他的人,并没有异常,”梁哲思抱着手臂堵着门,怎么也想不明白,“奇怪,难道幕后之人,就只是针对一个小姑娘?”
“难说,”现如今,黄陂也没有头绪,只好转身问寅巳,“安定王这头,对巫毒的了解是如何?”
“他算不上毒,更像是一种寄生关系,”寅巳的情报,都是枯荣当年亲自前往齐国,冒死收集来的。
当年,他娘亲中了巫毒,开始表现出异常,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谁也不记得,谁也不认识,连武功也尽数散尽。枯荣察觉后,带她四处寻求医治,成立了晴晚阁,四处打探消息,这才得知,她是中了巫毒。
于是,他把娘亲送回师门,自己只身一人前往齐国寻找解药,奈何,三年后师门遭变,丧失主意识的娘亲,被父皇所救,两人相爱,父皇就把她带回了宫里。
一年后,自己满月那日,枯荣浑身是血的带回来了两个铃铛。
“这是什么意思?”黄陂似懂非懂,又不敢确认。
“你知道虱子与狗的关系吗?”虱子是一种动物,狗也是一样的,两者的区别,就在于虱子需要依附狗来生存。“巫毒也是这样,不过是虱子到了人体内,活在血管里罢了!”
“你是说,她们体内有虫子?”黄陂想再确认一遍。
“不错,”正是如此,寅巳点头,“这些虫子,到了血管以后,生存繁衍,不发疯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正常人一般,一旦暴走,宿主就如同疯狗一般,唾液血液都带着毒,一旦有伤口接触到她的体液,就会得病。而且,得病的人,还可以通过同样的道理,传播给下一个人,所以,才会被称为巫疫。”
“这在北疆,算是最为阴险毒辣的招数,中毒之人也好,巫蛮儿也好,一旦被发觉,就会被烧死,”寅巳摇头,“这些年,我们一直派了人去查,却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制作巫毒,巫毒有没有解药,就更不得知了。”
“岂有此理,竟然对无辜之人下手,”想到维瑾中此毒时,还是个小姑娘,黄陂就怒不可遏,究竟是多歹毒的人,才会对小孩下手。
“当务之急,还是得查出来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藤摸瓜。”
“不错,”黄陂点头,“此次调查,涉及年份太多,我大理寺,能力有限,能得到晴晚阁助力,实在是三生有幸。”
“黄大人严重了,不过是各取所需,”寅巳也不客气,“往后,大人这里有了什么新的消息,还望及时告知。”
“那是自然,自然,”黄陂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今日也是麻烦安定王跑这一趟了。”
“无妨,我也是无事,”寅巳瞧着黄陂,笑了,“方才那名仵作,我瞧着有些眼缘,不知可否请黄大人引荐一番?”
“这怕是不行,老宋这个人,闷的很,整日里只喜欢验尸睡觉,澡都懒得洗,王爷还是不要见的好,”梁哲思不等黄陂回话,自己先摆起了手。
“安定王,此人虽说是我救回来的,可他早已同我讲过,不想再与其他人有太多纠葛,”黄陂抱手称歉,“还请安定王不要强人所难。”
“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冒昧了,”寅巳回礼,起身告别,“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搅大理寺办案了。”
“慢走,”黄陂同梁哲思一起把人送出门,目送人走远。
“大人,你觉得这巫毒,有解药吗?”梁哲思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个了,“维瑾小姐,真的还有救吗?”
“如果不知道是什么毒药,那肯定是没救了,”黄陂盯着寅巳消失的地方,挠了挠头,“可这并不是毒药,而是虫子。”
虫子啊,还是寄生虫!
“所以?”到底是有救,还是没救啊?大人讲话,怎么每次都要这么吊人胃口?
“所以什么,你给我跑圈去,十圈,一圈都不能少,”竟然敢当着别人的面说我抠门不舍得点火盆?
“大人,”梁哲思一脸委屈,早知要跑圈,那自己刚才就该抱着炭盆不撒手。现在好了,坐门口吹得冷风是白吹了。
“别跟个娘们似的,哭唧唧的,快去!”黄陂佯装要踹人,梁哲思见状,立马认命跑教场去了。
苍天呐,为什么被踹的人,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