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要很干净,必须要很干净……
水开大了一些,泡沫冲刷干净,她看着镜中的面孔,美丽绝伦,只是额头沁出了不少虚汗。抬手想擦拭,却发现手上都是水珠。
没有用烘手机烘手的习惯,她走到c区共用的休息区域,打开窗户,外面华灯斑斓,衬出路面上掉光叶子还没来得及长的梧桐树,流露出初春特有的萧索和凄凉。
如此景象,和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景重叠,瞬间便带出了丁咚四肢百骸间的疲惫感,令她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身子轻轻地靠在窗棱边。
“不冷吗?”突如其来的低沉温和的嗓音让丁咚浑身一僵。
纪伯翰。他想干什么?
出口讥嘲她,试图看她笑话吗?
丁咚没有回头看他,既然一开始就决定做陌生人,那就没必要开口表现的过分熟稔,不是吗?
“瑟琳娜,你还好吗?”纪伯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丁咚心里一阵揪痛,狠下心,慢慢转身,淡淡的看着距离她一米之外的纪伯翰。
“纪先生,我叫丁咚?”丁咚面色冷冷的,但是眼睛里却闪着几分躲闪,暴露着她的紧张,她最不想面对的男人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无法冷静。
纪伯翰眼眸闪过一丝冷光,迈步向丁咚挪近几步,丁咚站在原地不动,事实上也动不了,她靠着墙壁,除非盾墙而逃。可,她又能逃到哪呢?
纪伯翰拢眉显然很不习惯这个称呼,“丁咚,你……恨我吗?”
“我不恨任何人,尤其不恨陌生人。”扫了他一眼,丁咚冷冷开口。
擦肩而过,手腕却被他紧紧攥住,丁咚狠狠甩开,没有想到腕表会随着冲突蓦然砸落在地,她扫了一眼地上的腕表,并没有摔破,但却不再捡起来,径直离开。
“丁咚,我们谈谈好吗?”纪伯翰急急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失去了手表,她的手腕纤细的令人惊讶,最重要的是……纪伯翰身体僵了,冷漠的双眸,几乎是不敢置信的落在丁咚的手腕上……
丁咚的左手腕上排列着两条两厘米左右的伤疤。纪伯翰脸色阴沉,他没有想到手表下隐藏的伤疤还是那么明显。
三年前,她坐在钢琴旁,她的手腕举手投足间完美无缺。
三年后,她的手腕却需要用手表来遮挡那些隐晦的过去。
她……三年过去了那道伤疤还是没好么?是他自己不想好吧!纪伯翰微微闭上了眼睛,松开了丁咚的手腕,将手背在了后面,手指微微颤抖着,只是却无人看到。
“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丁咚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冷寂的空气里发酵。纪伯翰查探她伤疤的时候,丁咚并没有躲避,她想过无数次如何狠狠的把伤口展现在纪伯翰的面前,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原来想当纪伯翰看到这伤口时,她就狠狠的抽走自己的手,让他愧疚,伤心,难过,以报复当年自己在最需要信任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抽身而去。
可现在她还是失败了,尽管她努力的让恨意燃烧起来,可只要看到纪伯翰那双温暖如玉的眸子,这火就无法烧下去。
纪伯翰睁开双眸,那双永远让人无法觉得温暖富有善意的眸子,此刻显得悲伤痛苦他想问丁咚这两条疤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还没有张口,却丧失了询问的勇气。
“纪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失陪了。”丁咚看着他,淡淡的移开视线,迈步转身的那刻,纪伯翰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淡若雾霭,却温暖异常,能在不经意间划过心弦。“salina”
丁咚身体一僵,但是却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了。
“salina”
又是一声,在这世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亲切唤她salina,母亲、老师、师母、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纪伯翰。
只是salina这个名字,在那段痛苦的过去中销声匿迹再无人提起。在纪伯翰和她拥有的回忆里宛若昙花乍现,来的快,消失的也很快,这三年了,她不曾在听到一声salina了。如果是以前,她会因为这声再简单不过的呼唤,飞奔到他的身边,感动落泪。她从不为自己流泪,因为她把泪水都流给了别人,而以前自己为纪伯翰流的眼泪最多。
或许现在的自己,不会那么傻了。
“跟我回法国去,我们重新开始,那件事……我……已经求人压下去了。他能耐很大的,现在没人会说起这件事了,我们……”纪伯翰急切又小心的说道。
丁咚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和纪伯翰对视,眼中已经没有丝毫的眷恋:“纪先生,你觉得我还能回去么?还配么?”
纪伯翰温暖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坚定,迈步走到丁咚的面前,明亮如玉的眼睛紧锁住丁咚,“你配,你配!你应该回到那个属于你的地方,没有关系的!salina,你告诉我,告诉我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早就给我定了罪?我的刑期是多久?三年?五年?还是无期徒刑?”
他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魔力,丁咚因为他的话语,心脏紧紧的缩了一下,心在狂跳着,不规则的心率让她的呼吸开始不稳。她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纪先生,我不是法官,无权给别人定罪。”
“无权?丁小姐,你手腕上的伤疤就是给我定罪的凭证,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给我定罪的人。”
“够了。”丁咚后退几步,看着纪伯翰,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这一次没有阻拦。转身,离开,她的背挺的很直,带着她仅有的骄傲和尊严,走在长廊里向区的尽头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气里显得空旷而寂廖……
慕时游刃有余的应付着上来打招呼的人,眼睛不时的向休息区,他刚才在觥筹交错间看到纪伯翰急急地朝那边走去,那个休息区离洗手间很近,她……他们……
心想:他们要是私奔了,他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抓回来,打断腿,哦不,给她侵猪笼。
突然慕时被自己那奇怪的的念头惊住了,自嘲的摇摇头,但还是有点焦虑地想向休息区走去,被迎面走来的墨迪拉住。
“老大,惜之来了”墨迪眼神示意慕时向舞台上看去,
恭叔推着轮椅缓缓走向舞台中央,轮椅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五官清秀的男孩。
慕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惜之,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