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祈琛有多么不情愿，他还是和姜陌罹见面了，军方的人来得非常低调，陈九与他们约在一家高级会所，作为陈九下面的二把手，并且本人又去过何大伟家，顾祈琛没有任何理由逃避见面。

军方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姜陌罹，另一个则是熊奇峰，都是熟人啊！顾祈琛与他们见面后在心底默默诽谤，也不安排别的人来，偏偏就他俩，摆明了就是威胁加友情牌嘛！

顾祈琛在没叛变以前和熊奇峰关系最铁，一起吃肉一起喝酒一起被罚，熊奇峰到现在还记着他，以至于刚见面，熊奇峰就大喊了一声：“琛哥！”

顾祈琛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他们还在军营里，一直不曾分开过，但现实却是如今的他们水火不两立，莫明的心酸涌上心头。但顾祈琛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不管内心再怎么波涛汹涌，表面上都是风平浪静的。

“黑熊，罹哥，好久不见。”顾祈琛的心理素质绝对够硬，不慌不忙，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阔别了多年的老友在今日见面了。

姜陌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熊奇峰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条又长又深的沟壑了，又该如何沟通呢？

陈九默默地打量着姜陌罹，金丝眼镜下的眸中闪着精光，真不愧是姜陌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将了，这军功怕是立得不少，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有能今天的地位。不但本事高，还是个情种，衍安乐的眼光可真是不错，可惜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两个人怕是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己默默地感慨一下了，如此想着看向姜陌罹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就带上了几分惋惜。姜陌罹有些莫名，陈九的眼神实在奇怪了些，令他暗暗警惕。

至于熊奇峰则是完全被陈九忽视了，虽然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挺牛逼的，一路追随着姜陌罹，但他本身的八卦根本没办法和姜陌罹比。

作为东道主，陈九很有自觉地让自己的人把这个高级会所包围了起来，没办法，他比较惜命，虽不想伤他们性命，但自己的命总是得保住的，更何况有顾祈琛这小崽子在这儿。

四个人心平气和地坐在包间内，谁也没开口，四个人在相互试探，虽然曾经有过交手或者相处，但人总是会变的，谁都吃不准对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姜陌罹比以前看起来更加稳重了，褪去曾经留有的稚气和锋芒，变成了一把真正的古朴宝剑，而这把剑只有出了鞘才会知道他有多锋利，这是岁月带给他的变化，让他变得内敛而深沉，让人愈加看不透了。

熊奇峰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大大咧咧的，但顾祈琛知道这个人粗中有细，否则也不可能一直追随着姜陌罹。他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更加壮实了，更黑了。

原来大家都变了，这是顾祈琛在打量完这两人之后，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感慨。

而姜陌罹也在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陈九总爱戴一副金丝眼镜，用镜片来遮住他最真实的情绪，看起来他像个文弱书生一般。但姜陌罹知道，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其实是个狠角色，否则也不会称霸一方。

而顾祈琛这个人他其实从未看透过，以前的任务总是给敌人留下破绽，虽然没有给部队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但也确实给他们的任务增加了难度，当然如果不是衍安乐的提醒，他们也不会知道，他至今都不知道顾祈琛背叛军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还有，这一次的何大伟全家死亡案，陈九绝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衍安乐失踪三年也不见他调查些什么，可偏偏在一个月前他不但调查了，还去造访了何大伟全家，这很可疑，原因究竟是什么？

“陈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什么而来吧？”姜陌罹在打量完面前的两个人之后开口道。

“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不明白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去造访了一下，还不至于让姜少将亲自跑一趟吧？”陈九笑眯眯地看着姜陌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为什么突然去造访何大伟的家，还有为什么突然去调查关于衍安乐的事，她失踪三年，你为什么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这个时候调查，而且在你调查完后一个月，他们就全死了。陈先生能给我个解释吗？”

姜陌罹看起来咄咄逼人，但不难发现他眼中些许的期待，是的，他希望陈九是有了关于衍安乐的消息所以才会去调查，尽管他不知道陈九和衍安乐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找寻衍安乐的下落。

熊奇峰有些不忍心去看姜陌罹，这个样子的姜陌罹太让人心疼了。

“同为心理学高材生，我和她有些交集，一个月前我在心理学上遇到了一些颈瓶，想找她探讨，但是听说她失踪了，所以让陈九帮我调查了一下，结果查到了何大伟的事，就想去问问他的家人有没有关于的消息，谁知道他们一个月之后就全死了。”顾祈琛说得非常真诚，理由也合情合理。

但是姜陌罹仍旧持怀疑态度，因为顾祈琛是学心理侧写的，他对每个人心理思维的把控是非常精准的，顾祈琛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或者一点都不能信，而直觉告诉他，顾祈琛和陈九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事。

“姜少将，你就没有怀疑过衍安乐的失踪是有人有意为之吗？说不定可能是我们声势太浩大，惊扰到了正真的幕后之人，所以人家去灭口了呢？从新闻上看，何大伟一家人的死亡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吧？”陈九向姜陌罹分析着他的看法，既然这件事和衍安乐没有任何关系，那么陈九就一定会把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你要是还信我，可以把现场的情况讲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们些什么东西。”顾祈琛很诚恳地给姜陌罹提意见。

姜陌罹沉默了，他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顾祈琛，这时熊奇峰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他抬头，正好对上熊奇峰期待的眼神。诶，罢了，再信他一次就是了：

“凶杀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除了何大伟的母亲，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是在睡梦中被一刀毙命的，而他的母亲是自杀的。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是何大伟的母亲杀了自己的媳妇和孙子孙女，之后自杀的。但这才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何大伟的母亲是杀人凶手，可是她没有任何动机，更何况何大伟的母亲已经死了，我们怀疑是凶手栽赃嫁祸，将自己摘了出去，但是即便如此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净地没有任何东西。”

顾祈琛皱了皱眉：“有照片吗？”

“有。”既然已经说开了，姜陌罹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将他在凶案现场所拍下的照片都翻了出来，递给顾祈琛。

顾祈琛也不客气，拿过照片一张张仔细地翻看，的确，从照片上看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仅有的线索全都指向了何大伟的母亲，但是就邓小芳那样的人，没有动机，也没有本事去杀了自己的亲人。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邓小芳想不开要杀了自己的亲人，但她那么重男轻女的人，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孙子吧，那不是要他们家绝后了吗？

案子的进展进入了死循环，气氛不太美好，即使陈九和顾祈琛证明了他们去何大伟家是事出有因的，但姜陌罹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们。

而陈九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陈九心烦意乱之下也没有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指尖划过接听键，却不小心碰到了免提键，陈九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喂，什……” 陈九的话还没说出口，迎接他的就是格林的河东狮吼。

“陈九，你把衍安乐弄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她的腿现在还没有康复吗？她需要治疗，你快把她送回来！！”

开着免提，声音别提多大了。陈九懵了，在将衍安乐送到平洋大学去的时候忘记通知格林了？好像是的，当时匆忙了些，所以……

于是陈九在听到格林的声音后，第一反应就是，完了，露馅了，要出事了。

顾祈琛也挺懵的，好好的，你们是要闹哪样？他都不敢去看姜陌罹此时的脸色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夹杂着冷气，这下真的是要命了。

冷汗顺着陈九的额头流下，格林你真的不是来克我的吗？陈九手忙脚乱地关了免提，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

“格林，我这边事情有点棘手，等会儿再和你联系啊！”陈九连忙挂了电话，也不理会格林在电话另一头哇哇大叫的格林了，挂电话时四肢都有些不利索了。

坑爹的，陈九此刻非常有爆粗口的欲望，抬起头，迎接他的是姜陌罹吃人般的眼神，陈九欲哭无泪，这下子前面所有的理由都被拆穿了，讪笑着开口，企图逃过这一劫：“姜少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顾祈琛要猝，出了这种事你还想走？阿九，你的心是有多大，现在我们能不能走出这个包厢都是个问题了，外面那些兄弟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陈九，在走之前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姜陌罹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陈九身后响起，硬生生地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姜陌罹脸色铁青，一脸怒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激动，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正在不断地微微颤抖，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问出来，问出他心爱的女孩的下落。多少次的失望，多少次的希望，他总是在寻找她的下落，却总是得到捕风捉影的消息。

可现在他听到了那个名字，那个午夜回梦总是让他泪流满面的女孩，他是不是可以见到她了，陈九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动动脑子姜陌罹就能知道了，为什么陈九三年不曾关注衍安乐的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去造访了何大伟家，那么前因后果都能联系起来了，顾祈琛之前的话果然都是假的，要不是那个电话，他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去？

见事情瞒不住了，顾祈琛也不急着走了，拉着陈九又一起坐了下来：“姜陌罹，既然你听到了，我们也就不瞒你了。没错，我们之所以会调查何大伟，就是因为衍安乐在一个月前找到了阿九，她那个时候状态不太乐观，我们一起去见了何大伟的家人，之后我们就回了澳门，直到现在你们找上来，何大伟全家的死或许真的和我们有关，但人绝对不会是我们杀的。”

怪不得顾祈琛之前的理由有些古怪，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姜陌罹听完后，涩涩地开口：“那她人呢？还有她的腿还没有康复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见你，我们尊重她的决定，所以不会告诉你她的去向。至于她的腿还没康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的腿上有旧伤，治疗了一个月，还没有完全康复。我们能说的就那么多了，你要是还想知道些别的，你自己去查吧。”同样是男人，相似的经历，让陈九对姜陌罹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女孩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而姜陌罹的女孩还活着，他们之间不可以没有机会，如果衍安乐要怪他的话，他也没话说了。

“多谢。”姜陌罹看得出来，陈九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改变了主意，不过原因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九还是告诉了他一点关于衍安乐的消息，这样就足够他感激不尽了。

“姜少将要是没什么事了，我们就走了。”顾祈琛伸了个懒腰说道，虽然陈九和他把衍安乐给卖了，但罪魁祸首又不是他们，衍安乐就是要怪也只能去找格林，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姜陌罹知道了衍安乐的消息后，他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莫名的有些闷。

姜陌罹没有拦他们，只是沉默地坐在包间里，熊奇峰站了起来：“琛哥……”他欲言又止，顾祈琛也无言相对，只是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好像他们还在军营里那样，一直不曾分开，也没有如此之深的沟壑。

陈九和顾祈琛走了，姜陌罹还坐在那里，不曾起身，熊奇峰一手拍上姜陌罹的肩膀：“老大，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你要是真想见衍安乐，就去找啊，反正澳门就那么大，找个人还不方便吗？至于何大伟家的案子就交给我，你就去追媳妇好了，我老熊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姜陌罹抬头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