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静立在一旁的鬼怪如同冻结了般,异口同声的说:“凡是老大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老大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学过历史,知道改编“两个凡是”的方针,许汀兰赞赏的点点头,“历史学得不错。”伸脚就想踹恶心鬼,“快死吧,他们见死不救呢。”
恶心鬼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许汀兰,“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她那将踹未踹的脚最终落到他身上,留下一个明显的黑色脚印。
他呆愣在现场,僵硬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不掉,又拍了拍,还是不掉……眼中饱含泪水,戚戚然看着许汀兰,“你玷污了我,你得负责,我赖着不走……”
演了一晚上的戏,在他还要继续的时候耐心告罄,一句话打断他,“行了,到底什么目的?”
泫然欲泣的鬼儿立马嘘声,脸上有些正色,说话没个正行,“合作共赢,灭掉后母,迎娶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
她撩了撩眼皮,“共赢什么?”
他冲她眨巴一下眼睛,“我们获得自由,你得到他的内丹。”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要他内丹干嘛。”
“你可别把我当你那心上人哄,我知道你也就……”他勾了勾手指,上下打量她,“也就……”伸出五根手指头,“这个数。”
她不屑置辩,“他那东西我不要。”
“你不要?你不要他内丹难不成你不要命了?”恶心鬼大吃一惊。
对于他的一惊一乍,许汀兰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谋害同类是犯罪,天不会放过我的,虽说最近晴天多雨天少,谁能预计到会不会平地一声雷,把我给劈死。”她装作无力的挥了挥手,“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嘴上说着不要,眼睛还在滴流滴流的转,二百五恶心鬼这次总算听出她的暗语,“天谴这事不用怕。”
这话她就不依了,什么叫不用怕,连沈施那种老妖精都害怕得不敢对同类下手,她一介半妖,不怕就早给雷劈死了,她正要张口说话,恶心鬼拉住她的手,“你不是有舍利子吗?成日带着就行了,雷不会劈带着舍利子的人的。”
她大力把手抽出来,“别想了,杀不了妖,良心过不去。”
恶心鬼被她不容置喙的语气逗笑了,二百五的脸僵硬的缩成一团,“那你想死吗?你那心上人不要了?几年后他忘了你,到时爱上别人,你想尝尝那对狗男女爱情的酸臭味。”
白袍上又多了个脚印,比上次的那个更明显,他僵硬的脸变成囧字,痛苦的叫了声“大妹子,你怎么能这样呢?”
“狗男女说谁呢?”
“狗男女说我自己,我就是狗男女。”恶性鬼怂哒哒的说。
“没事你就走吧。”
来不及拍掉袍子上的灰,恶心鬼托着许汀兰的肩把她带到座位上,讨好的说:“你坐,走不走这事不着急。”自己做在与她隔一段距离的位置,“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就不参加这一个要求。”
恶心鬼愁苦着一张脸,“没你不行,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困在这里三四年。”
“就你们想摆脱沈施还是被他捉住的全部鬼?”她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视站着的那帮鬼。
他掸开白袍上的脚印,顺着她的视线瞟了一眼他们,“就我们。”
“为何他们愿意呆在这,你们却不愿意?”
他用他那二百五百的脑袋想了想,结果时间太远,记不清原因,那帮鬼中站出一个黑脸,长相平庸,黑色的皮肤使他在众多青白脸色的鬼中,极具回头率,显然知道恶心鬼这忘性,开口回答说:“沈施变成妖之时,答应给我们这些功臣算个好日子投胎,来生不需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还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这么厉害?说得她都有些心动,混不在意的看着他们,“这么好的机会,你们怎么不答应?”
他垂下眼睑,“每个鬼的追求都不同的,他们想做人,我却不想。”
世人大多人面兽心,无往不利,他知世俗却不俗,揣着明白装糊涂,风里来雨里去,平白二十年便沧桑了脸庞,苍老了内心。
“看来你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啊。”她打量这一群站在一旁形如空气的鬼们。
恶心鬼笑笑,玩笑说,“哪有什么故事,人生的际遇不同罢了,他们爱名利,我们爱自由,你若是愿意娶我,我便再多爱个你。”
不知他们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房间里的装饰既古朴又简单,垂下的流苏、架子上的桃木剑、直立的屏风、陈旧的桌椅,无一不在彰显主人的身份,且都是宁国前期用的款式。
她已经猜测出房间的主人了,“你怎么带我来这?”
“你猜出来了?”恶心鬼的那张二五脸惊讶的看着她。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心眼比千年古树的主干的粗,“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你不看见了吗?道士啊。”这下他嫌她笨了。
“怎么变成半妖了?”她并不介意。
“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了呗。”他眼睛里八卦的光,“听一本书上说半妖能长生不老,一头扎进去出不来了。”
他翘起二郎腿,捏起兰花指,脸上泛起兴奋的光,“成半妖后又发现躺棺材里才能长生不老,这下好了,要死了又不想死,邀请他作鬼又不乐意,只能想损招,做缺德事,跟别人合起火来整事喽。”他声音一顿,看向许汀兰,“内丹你到底要不要?”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鬼?他抖了抖袍子,给了她一个眼神。
沈施跟君瑞是一伙的,完成那桩壮举他是颗不可小觑的挡路石,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走了,你们别来找我了,这忙我帮不上。”在原地转了一圈,未等他们反应,消失在原地。
白天被楚衡带着到处跑,晚上被鬼缠着侃大山,还不待自己表示对他们的“爱意”消受不来,宋琛等人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里的人声音有些笑意,“你们挺轰动啊。”
“一般般吧。”她随意的回答道,“我东西呢,你做了没?”
宋琛“嗨”了一声,“哪那么快……君悦找你没?”
“她找我干嘛?”
“前女友与现女友,你说呢?”
她知道楚衡昨晚那场烟花还有给某人敲敲警钟的意思,“没有。”
也没什么好聊的,他日常问候了一句,“你好吗?”
“我不好。”
他:“……”显然是被噎住了,许久才问:“怎么了?”
“我要出国了。”
那边的人换了个手拿电话,立马明白了楚衡的用意,“这不挺好的吗?”
所有人都觉得挺好。
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倒想是累了,“行吧,我有事,先挂了。”
宋琛听出她的敷衍,看着屏幕上“通话已结束”几个字,只得收起手机。
送她出去也好,总可以躲过国内复杂的形式,在外寻得安身之地。
楚衡推门进来,见她又在做娃娃,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我要出去一趟,中午你记得自己吃饭。”
让她自己吃饭就是不回来了,她没扭过头看他,背着身子点头,脑袋圆圆的,点头时像只可爱的小仓鼠,本来站在门口的楚衡特地走进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她也不管乱糟糟的头发,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人,“你还不走?”
“马上走,你亲我一个。”说完把头低下来。
许汀兰瘪嘴,“再低点。”
他听话的低点,“么”的一声响起,许汀兰赶苍蝇似的把他赶跑,“快走吧。”
他嘴角上扬,“回来给你带礼物。”
等他走了后,许汀兰发了条消息给宋琛,
“楚家的那栋楼搞定没?”
那边把她原来的借口还回来,“你不是说有事吗?”
“这不是事吗?”
“我怎么听楚衡说你在做娃娃?”
“爱说不说。”她扔下手机,在心里骂了句小兔崽子,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在宋琛的名字后面划了一横。
手机又一次响起短信铃声,她气得慌没去把手机捡回来,半晌,短信又一次响起。
她没有犹豫的捡起手机,点开最下面那条宋琛发过来的,上面显示着“没搞定,崔昭质认定是你在吓她,她偏不让你们如愿,楚老爷子把你召过去,让楚衡已经成功的事,付诸东流。”
她没再回复,脑海里响起昨天烟花绽放的破裂声,烟花绽放的美丽是建立在陨落前,人生的美丽是在奋斗之后。
她的人生,不……妖生中有许多不可开解的疑惑,每日都在为相同的问题纠结比较,生命重要还是道德重要,爱情重要还是独善其身重要。
她若选择生命,那就得舍弃道德,伤害一个跟她一样活不长的半妖。
她若选择爱情,那就得舍弃独善其身,利用一个爱了她五十年的人,她不良善,可她不想伤害跟她同样追求深情的人。
她又拿出一张纸,写下崔昭质的名字,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远处的一池风信子,最终低下头,把她的名字划掉,抽了几下才从里面抽出那两份恶人鬼给她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