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汀兰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半晌,门被林尤推开,她蹙了蹙眉心刚要让她出去,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传出来,抬眼一看,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从她身后进来,身上有着世家大族该有的修养贵气。
她愣了愣,没说话。
女子向她点了点头,许汀兰没招呼她就没坐,林尤向外探出身子看了看,见没人发现,松了一口气把门合上。
女子细细打量着许汀兰,在她的指示下坐着,动作缓慢优美。
“我听林尤说你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便来见见你。”
她心很累,累到不想思考,问的问题也没有过脑子,“你是谁?”
女子笑了笑,眉眼不见愁绪,“我姓钟,名颖,他们都叫我楚少夫人,我还有个儿子,你若是嫁进来,我便是你姐姐。”
像是知道许汀兰的愕然,“你只知陈信威胁昭洲,现在我出现了,你总想明白拿什么威胁了。”
“那日碰巧被陈信遇上,他便用我们的存在威胁昭洲帮他救父母。”她脸上有些笑意,“他可真喜欢你,竟然还真的答应陈信,当初我还纳闷怎么在风头浪尖出手把陈家那些人救了出来。”
“那张昭洲做的令牌,我怎么求都没有,你却硬生生的还给他。”她羡慕又可悲的看着许汀兰,“你可知你母亲是谁杀的吗?”
这场意外的杀害,不单单是君家在派人查,连其他逐山学子的家族都在彻查。
许汀兰睁大了眼睛,震惊的忘记呼吸,“楚昭洲为何要害我娘亲?”
“你娘亲回来了你一定会原谅君璃,他那么爱你,怎么可能让你跟别人在一起。”
她鼻子发酸,“他拿着爱我这个借口,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这不是爱,是有病。”
女子摇了摇头,眼神同情,“有病又怎样,你不照样答应嫁给他了吗?”
她为什么答应嫁给楚昭洲?
觉得不是君璃谁都可以。
觉得这样她就可以离开逐山,还可以保全国库里父母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觉得这一生那就这样吧,没什么盼头了。
“你又有什么目的?”
女子施施然的起身,涂满蔻丹的指甲从桌上划过,视线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林尤,对许汀兰说:“我就想看一出好戏。”
楚昭洲来时正碰上许汀兰试嫁衣,凤冠霞帔戴在身上,令人想到一句词“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他心里暗自欢喜,眉梢全是喜色,连声音都染了笑意,“汀兰,你真漂亮,就想诗里面写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看了看许汀兰的脸,觉得这句诗形容的越发对,便拉着她的手细细的观赏。
在这般的痴迷的目光下,她不禁问:“为什么要喜欢我?”
他嘴角弯了一窝笑,有些羞涩,“就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一看到你,我便连名字都忘了。”
“逐山之下的美女很多,有单身的,也有出双入对的。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目不斜视,而且将来永远如此!”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手,“你出去吧,嫁衣很合适,我很喜欢。”
楚昭洲露出满足的笑容,“要是有更喜欢的衣服,我再让人给你做,以后我们下山了还可以请洋人裁缝,他们的衣服好看又摩登。”
“好。”
得到她答应后,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最近她这里客人多,没过多久君璃就来了。
他站在门口也没进来,她听见他遥遥的问:“那床喜欢吗?”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无懈可击的脸出现裂痕。
像是知道她不会理他,他自顾自的说:“我要走了。”
房间里传出茶杯碰撞的声音,他向前一步,又堪堪的止住步子,“你没事吧?”
君未娶,妾要嫁,他还留着干什么呢?
她闭着眼睛,声音平静的回答,“没事,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外面许久没有答复,她以为他已经走了,伸出头去看,被外面的人搂进了怀里,声音竟有些哽咽,“许汀兰,我爱你。”
“很爱很爱,比林尤爱,比楚昭洲爱,比任何一个爱你的人都爱。”
“爱到见了你便再也没有羡慕过别人。”
“爱到前人,古人,今人,后人都不敌我。”
他好好看着她,一身嫁衣,唇红齿白,是女人一生最爱是时刻。
可这个让他心甘情愿爱了十多年的美好女子,不出十日,就要嫁给不是他的人了。
他如何放下,如何甘心。
自许宴出事他便时常想,她不喜欢君家,他就把君家交给君瑞,她喜静,他就带着她隐居,她喜闹,他们就定居闹市。
天下那样大,时间那么多,总有他们容身之所,总有时间忘记伤痛。
对于前途,她不需要迷茫,也不用感到彷徨,未知的一切更不用感到害怕,因为他会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可他徒有一颗爱她的心,却被命运愚弄,无法得到缘分的眷顾。
纵使相逢应不识。
“汀兰,我不离开你,你成亲我都不离开,我一直等着,等你哪天后悔就跟我在一起。”
许汀兰惊讶,不敢置信,鼻子发酸,“你还要等我?”
他擦擦她沾水的睫毛,苦涩的笑了笑,“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外面天色昏暗,有大雨倾盆的预兆,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
他说,“我回去一趟,事情办好后立即回来,要是我没回来……”那只手把她抱得越发紧,简直要揉入骨髓,仿佛觉得没那个可能,涩然的补充说:“我会回来的。”
“你回去干什么?”
提及杀害许夫人的凶手会令她伤心,况且查了这么久也没有蛛丝马迹,此次也不一定是有用功,伸手想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眸子闪过失望的光,声音低低的轻叹一声,“有一些小事要做。”
她垂下眼,抬起时突然看到去而复返的楚昭洲,表情怔了怔,推开君璃,有些不知所措。
君璃平淡的转过身,顺着她的目光与楚昭洲对视,面如止水,波澜不惊。
当着楚昭洲的面,不顾她的躲闪亲亲她的脸,嘴角扬起四季如春的笑,“等我回来。”
……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可惜许氏汀兰再也没能等到君氏璃,他平生第一次骗了她。
五月的逐山还有未融化的积雪,溪水潺潺处长着紫色风信子,那时的许汀兰不懂万千种花君璃独独送给她两张紫色风信子的床,到了现代才知道,花语是忧郁的爱。
酝酿几天的暴雨在君璃离开的那天终于来临,而那个绝世无双的男子,在半山腰处被滚落下的石头和和着暴雨坍塌下来的陡坡淹没,天之骄子,天妒英才,既没有死在楚昭洲的截杀下,也没有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籍籍无名的半山腰,连尸体都没找到。
可悲,可叹啊!
1975年5月19日,许汀兰、楚昭洲成亲前一日
许汀兰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尤坐在她房间里,听到这句话点点头,“真决定不杀楚昭洲了?”
“不杀了,我太累了,都没力气。”
“名字写什么?”
以你之名,冠我之信,“就君许汀兰吧。”
“立碑人写谁?”
“不写。”
“有要带的东西吗?”
“把君璃给我的草莓晶手链带上。”
“我呢,没有话跟我说吗?你走了我怎么办?”
许汀兰苍白的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林尤,你好好的,别太执着的爱一个人了。”她拿着那本奚耽留下的《异志》,“你喜欢这个我们便这样死,若我死了,你便找奚耽大师算账,若我没死,我就去找你。”
……
听到这里,楚衡见她沉默许久,出声问:“后来呢?”
“我躺进棺材,四十年后被别有用心的人挖了出来。”
他眼角微垂,放下吹风机替她梳头发,她发色极好是纯黑的质地,柔顺的垂在肩上,发根没有出现分叉弯曲。
“陈信是我爷爷杀的这个谣言既不是林尤传出去的,又不是我爷爷,那是谁?”
他技术不好,梳得她头皮发痛,抢过梳子三下五除二的梳好躺在粉嫩嫩的被单上,“你爷爷。”
楚衡抽出她压着的被单给她盖上,一副贤妻良母的好男人样,她打了个滚,把头埋进枕头,心里好笑。
若是他爷爷……那有什么动力和目的呢?
他问,“为什么我爷爷要这样?”
他不在当时的处境,听她三言两语的道出当年发生的事,自然事无法想通。
她趴在床上像只缩手缩脚的乌龟,他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不说?”
许汀兰立马捂住,出言威胁道,“你以后再打我我就……”结果想不出威胁的话,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我就不让你走。”
这算什么威胁?他轻笑,清朗的声音响起,“你以后我多打你,你好多抱抱我。”
她想起威胁的方法了,霍的一下坐起,与他平视,“以后你再打我,我就嫁给你爷爷。”说完自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差点就成了你小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