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夫人气恼的看着奚耽,跟楚衡打了声招呼,说是先走了。
奚耽问许汀兰:“你可还要算姻缘?”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命本该绝,姻缘簿上,根本没有姻缘,她没说话,倒是楚衡看透了她的心思,笑容有点暖意,“我不也无法算出吗。”
许汀兰微微抬头,正好看到他柔和的笑和温暖沉静的轮廓。
一旁的年轻道士开口:“这位施主,我虽无法算姻缘,但我知,你有帝王命。”
现在的帝王命,那便是将来的卡萨帝民主共和国的总统了。
楚衡讶异,倒是许汀兰清淡的面容开始碎冰,徒然生出一抹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奚耽大师比青年时沉稳庄重,脸上透露着上了年纪的老态,叹息了一下,眼睛里满是感慨,屏退了各位道士,“我许是四十年前见的你们。”
许汀兰察觉出他的伤感,笑了笑,语气温和,“宛如昨日。”
“我竟没想到,那个女施主,真的能摆出阵法,做成半妖。”
“您不也说,那本《异志》那章是真的吗?”
奚耽脸上不再是以前的尴尬,而是悔悟,“当时,也是太穷了,才出此下策,卖了本假书。”
许汀兰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桩旧事。
那次逐山休假许汀兰他们在父母的强迫下去了清丹寺,陪林尤去看姻缘,这里的风景很好,香火又旺盛,很多其他州的道士都涌入了这里,寺院不能拒绝信徒,寺院又太小,正在扩建。
这里的道士不同其他寺院里的道士,坐在老子的人像旁替人算命,清丹寺里的道士只坐在外面给人看看所求之事。
每天在外面的人都是固定的,今天许汀兰他们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奚耽大师坐在那里,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严肃又正经,不知不觉就让人敬畏。
林尤快步走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士,你可是卖过一本哄人的书。”
四十年前的奚耽的道袍被她拉扯的快烂了,故作不懂,“什么书?贫道不知道啊?女施主是不是记错了?”不理会他的挣扎,林尤抬手就要打,没有半分虔诚信徒的样子。
许宴教出来的人各个力大无穷,许汀兰拉过她,“师姐,你别闹了。不就一本书么?”
林尤挥得她一个踉跄,被君璃扶住,林尤恨恨看着奚耽,说:“那可不是一本书,是我的梦想。就是这个牛鼻子老道给我卖假书。”手上动作不减,晃了晃他,“说,为什么卖假书。”
奚耽尴尬的伸手,想把衣服扯回来,继续抵赖,“我一个道士,卖什么书啊?”
君璃打量了一下新建的寺院,示意她们,“奚耽大师,您看看那院子。”
奚耽更尴尬了,选择顾此薄彼此,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那书也不全是假的。”
林尤没理他的转移话题,问君璃:“那院子有什么奇怪?”
不待君璃说话,奚耽先一步回答:“清丹寺虽然香火旺盛,但寺里人多,开支大,没地方住,又要建寺院,若是真要钱,就只能卖书了。”
手劲勒紧,“什么卖书,是卖假书。”
“若是卖真的,那还得了,世人都能腾云驾雾,人还怎么被神仙治理。”他理直气壮的说。
林尤毫不犹豫的反驳:“什么神不神的,你不是信道吗?”
奚耽摸摸鼻子,尴尬的说:“刚才口误,口误。”
“里面哪里是真的?”
奚耽老底都被揪出来了,呐呐的说:“书的最中间一章。”
林尤想了想书里的内容,“我变半妖干什么?等你来收了我?”
涉及专业知识,奚耽一脸骄傲,“那可是超越六界之外,是真正的逍遥。”
传说中的宋荣子、列子都不是真正的逍遥,“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林尤松开手,“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去做半妖。”
奚耽悻悻的笑,“躺棺材里,活人可是会死的,我比较怕死。”理了理衣服,无耻的讨好林尤,“女施主是来问什么的?”
许汀兰上前一步,快速替她答:“姻缘,她问姻缘。”
林尤看向她,指着远处那棵树,“你们去那里等我,”凶巴巴的补充说:“不准偷听我跟奚耽大师说话。”
奚耽听见“大师”两个字,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张严肃认真脸。
等他们走后,林尤凑近他,指了指远处,“我与那人可有姻缘。”
远处信徒人来人往,林尤也不怕他不知道是哪个。
奚耽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点迂回,“你莫要等了。”厚颜无耻的恭维,“人家可配不上貌若天仙的您。”
她气急败坏,手一拍桌,吓得奚耽怔了怔,“正经的说,严肃点。”
桌上的符咒胡乱飞舞。
“你们定是没有姻缘的,你们在一起……与天道不符。”
林尤不信天道,这么多年来,她甚至一直在违背天道,可她不能祸害人家,要求人家陪她一起反抗天命。
奚耽又被恐吓又是被暴力对待,收了摊子,扬言要先回去养精蓄锐一下。
许汀兰扭头看时,奚耽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去的路上,见林尤情绪低落,她在一旁慢慢的跟着,与君璃小声说话。
她问:“君璃,你的梦想是什么?”
君璃低头能看见她眼角秘制的淡淡橙色眼影,视线看向远处开得热烈的桃花,答非所问:“离梦想还比较远。”
她穷追不舍:“是什么?”
“第一个梦想是辅佐我父亲驱赶侵犯华国的列强,登上主席之位,”温和的声音顿了顿,“至于,第二个梦想……”他察觉出林尤越发低落的情绪,体贴的没再说话。
休假结束后,享受过回家温暖的学子们各个春风满面,连整日里愁云惨淡的陈信也守得云开见月明,父母被军事法庭放了出来,赔偿战争的部分损失。
陈家虽元气大伤,没能再进去豪门世家,但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休假结束后,享受过回家温暖的学子们各个春风满面,连整日里愁云惨淡的陈信也守得云开见月明,父母被军事法庭放了出来,赔偿战争的部分损失。
楚衡用手推推她,示意她回神了,许汀兰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果敢的说:“不准想了。”
看见他们的动作,奚耽有点浑浊的眼里能看出年轻的风采,调侃的看着楚衡说:“你这一世,倒比上一世强势善断了。”复又带着深意,递给他一块通体透亮的石头,“这石头不值钱,算我弥补年轻的错误,给你驱邪避灾。”
楚衡低头一看,竟是一块来自外国的佛骨,在卡萨帝民主共和国虽不是禁品,却极其稀有,不想被奚耽大师轻轻巧巧算作年轻时卖假书的弥补,送给了他。
他刚要拒绝,就奚耽被打断,眼里有洞悉世事的明澄,“你最近恶鬼缠身,还是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