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那处静静呆了一会儿，总是想到他们最后一次分离时，冬生沉默又固执地站在她的院门前，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静静地在风雪里，成了暗夜里的雪人。

如今，对于冬生，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飞蛾扑火般来到他身边，缄默又无力。

她欠他，多于她爱他。

最终，大概傍晚黄昏时分，风开始变凉，将军府外的道路上终于出现了她等的马车，马车行得慢，慢慢靠近，像在靠近乌苏的心脏，她那一刻突然觉得眼角酸涩，不经意间滑落了一滴泪，风一吹，又立马变凉。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终于情绪平复一些后，才又拾起勇气看过去。

再慢的速度，马车还是停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前，沉默的马车主人下了车，仆人迎进了门，身影先是被一众仆人遮掩，然后厚重的门吱呀一声，阻断了所有想要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乌苏咬了咬唇，搓了搓自己在凉风中有些僵硬地面颊，失落地自言自语道，“乌苏，你即使到了他的身边，又能做些什么呢？你甚至不那么爱他。”

她有些自嘲，笑自己的性子，也笑如今自己一筹莫展的模样。

她想要补偿他，可是如今，他比她想象的样子过得好，可是，她心里再次讽笑，低声道，“可是他是你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啊？是你当初哭得梨花带雨自毁魂魄留下的理由啊？”

长街很长，漫无目的地走，乌苏不经意之间抬起头，涌财药铺四个烫金大字印入眼帘，她深吸一口气，掂了掂怀里的东西后，径直走进去。

约摸今日药铺里生意很好，到处都是前来卖药取药的人，还没等她好好打量一番，一个殷勤的小药童立马跑过来笑着扬声问道，

“这位姐姐是要看病还是抓药？”小童长相机灵可爱，手里还拿着药包，乌苏忍不住心里软了几分，蹲下身暖暖笑着，柔声道，“姐姐找你们掌柜，不知道你们掌柜的今日在不在？”

小童摸摸头有些为难道，“姐姐，掌柜的平时不怎么亲自见病人的，坐堂的师傅大夫都在前面，要不我带你去找我们几个师傅？”

乌苏也不为难他，“那小弟弟，你带姐姐去找你们坐堂大夫吧。”找了坐堂大夫应该也一样，只不过多些周折罢了。

“姐姐，这是我们堂里的莱箙大夫，你别看莱箙大夫年纪轻，但是比起门口坐堂了20年的阿魏老大夫来说，也并不差哦。”

乌苏看他一副献宝的可爱样，忍俊不禁，正准备说话，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带点无奈，“小滑石，你又在贫嘴。”

小滑石也不反驳，“莱箙哥哥，这个姐姐说有事要找掌柜的，我不敢去打扰掌柜，带着姐姐找你，看能不能帮到这个姐姐。”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莱箙停下手里正在写的方，递给了正在就诊的老人家后，清清朗朗的声音传来，“姑娘先坐，掌柜比较忙，姑娘有事不妨先说予我听一听，看我能不能替姑娘分忧。”

乌苏这才仔细看他，他一直笑着，和他的声音一般，温和有礼，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乌苏心里生出几分好感来，笑着坐在莱箙对面为病人设的椅子上，从袖中拿出一只人参样的东西，在看到对面稍稍惊愕的表情时，笑着说道，

“这只参无意间得到，听别人说能卖个好价钱，刚好最近家里钱银亏缺，所以来贵药铺换点银两，因为此参价值不一般，具体作用和一般的人参也大不相同，所以想跟掌柜亲自谈一下价格。”

乌苏又把参笼进袖子里，“此参价值实在千金难买，但是我又不便透露真实情况，所以还请莱箙大夫帮我引见一下贵铺掌柜，此参若是价格谈拢，乌苏再重谢莱箙大夫。”

乌苏本来就做好对方不信任后的说辞，正准备等对方嘲笑自己后再进行沟通，哪知对方看着乌苏半刻钟时间，轻笑了一声，“姑娘不必紧张，我替姑娘引见我们掌柜的就好。”

乌苏虽心里有些惊愕，闻言也不扭捏，爽声笑着答谢，看着莱箙走进后台，自己心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本来准备大费一番唇舌的，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不由整个人更加放松了起来，就坐在先前坐的凳子上瞧着热闹的铺子，心里想，困金参这个奸商，开药铺居然也能开得这么风生水起，哎，奸人当道。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一个慵懒的声音顺着莱箙大夫刚刚进去的方向传过来，“莱箙，今天要是没有什么金宝贝供在外面的话，你这个月份的工钱就直接减半吧。”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

乌苏看过去，莱箙跟在困金参后面，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脸上感觉有点无奈，道，“掌柜去看一下就可，莱箙觉得应该是个好买卖。”

困金参兴致也并没有因为莱箙的话提高几分。看着困金参走到近处了，乌苏笑眯眯起身，“见过掌柜，可否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困金参这才打起几分精神看着乌苏，又看看莱箙，“你……”本准备说什么，又可能是觉得懒得去应付，直接转过身，往来的方向走去，“那你就跟着进来吧，让我仔细瞧瞧你的好东西。”

话里有几分不以为意，乌苏知道这困金参傲慢惯了，现今这般愿意迁就或者也并不是对她的东西有兴趣，只怕是想早早了事罢了。

但是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免得她多费唇舌。安静跟着困金参进了里间会客室。

待进了里屋，莱箙退下后，困金参自顾自随意坐在了前面，“姑娘有什么东西直接拿出来，也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乌苏听着他轻慢的语气，果真还是跟以前一般的势利模样，心里笑笑，只把自己袖中的参拿出来，摆在困金参前面的桌子上，困金参拿起参端详了一会儿，“听莱箙说，姑娘这参功效不一般？”

乌苏看他语气认真了起来，走前几步，离困金参近了一些，才接着说道“此参非平常参，服用此参后大补元气，且回复生气方面，不管是速度还是效力都比这世间最好的参好百倍不止，且不止如此，除了危急情况下挽救生命外，平常人服用此参后百病皆除，只要不受意外之伤，安心活到百岁绝对没有问题。”

困金参最先确实觉得此参看上去非同寻常，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兴趣，此事听了乌苏一番话，基本上兴致全无，这番吹嘘，比江湖骗子还让人觉得不能信服。

乌苏看困金参眼里由兴趣变为不耐烦，立马打住似乎马上就要下口赶人的困金参，“困掌柜，此参可以立马试用，若是没有效果掌柜再赶我也不迟，就耽误半盏茶的时间。”

困金参眼里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乌苏无奈之下，立马拔下头上的簪子，向着自己手臂内侧就是狠狠一划，顿时鲜血流注，“困掌柜，请看。”

乌苏扯下一小点参须放在了鲜血流注的伤口上，把伤口露给困金参看，困金参这才重新又来了兴趣，把目光聚集在了乌苏的铺了参须的伤口上。

让他惊讶的是，划开的深深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最后只剩下了几滴还没有来得及凝固的血珠挂在了乌苏细嫩白皙的手臂上。

乌苏看他现今总算重视她说的话，笑着道，“困掌柜，这个参也是无意间偶得，若不是家里实在难挨，小女子也不会出卖，还望掌柜的给个公道的价格。”

听了乌苏的话，困金参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又在自己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拿出自己的扇子，“参确实是好参，只是姑娘这般珍贵的东西，不知要价？”

乌苏听他开始走心了，心里也松快几分，“困掌柜，这只参小女子也不夸价，因为如今实在窘迫，只希望能在此次求得一座小院，外加五百两救急银两就可。”

困金参听得此言，心里暗暗疑惑，却也不显在脸上，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低沉笑道“姑娘此话当真？”

乌苏也不去多说，“此话当真，掌柜不妨先替我找到小院，小女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望掌柜费心一些。”

困金参看乌苏磊落的样子，也懒得去思索，横竖和他也没有太大关系，买卖划得算就可以，当场便一口答应，“姑娘承让，定为姑娘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地方。”

“如此多谢了。今晚还望掌柜安排一下住处，实在身无分文。”

“好说。”

与困金参谈好了后，还是由莱箙大夫带她去了今晚临时落脚处，就是涌财药铺对面的一家客栈。

来到客栈后，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趁着发干的时间，推开窗看着满天闪亮的星子，心里有种极致的安宁，她的眸眼变得温柔，轻轻喃道，“至少，我来到了昌阳，不是吗？”

那晚，她睡得很好，梦里有繁花彩鸟，她就像一个垫着脚尖，踏着最优雅的舞步飞向最温暖所在的小仙女一样，连风都是香暖的。

涌财药铺

困金参反复翻看着手里的药材，心里反反复复浮现白日里乌苏验药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