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冬生班师回朝的时,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他的功德,将军府甚至从天还未明就唢呐未歇,朵儿不明内情,整日里也是喜不自禁,乌苏想,即使她知情,恐怕也是高兴的,毕竟,东升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觉得有些讽刺,但也怪不得别人,避开了朵儿,挑了一个与冬生必经大道相隔的小巷,墙把两边隔成两个鲜明的世界,一边欢呼呐喊不绝于耳,一边冷冷清清,几缕孤草。
乌苏沉默地摸着墙,能感受到另一边的余温,那边百姓的声音更激动了一些,她想,夹道欢迎,本来也是他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这次,他会有怎样的解释,还是,甚至不用解释。
乌苏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大起伏,她承认,最初,是有一些被人背叛欺骗的难过,但是后来想到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一场骗局,便连难过也显得太过多余。
只是心有不甘,她当初写冬生这个人物时,自己倾注了多少心思,作为笔者,她觉得自己该是懂他的,或者说,他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模子一笔一划写出的,她甚至觉得,她是深能看见他的灵魂的,冬生之于乌苏,不亚于乌苏对于自己的了解,她几乎可以说是放了一半的自己的灵魂在里面。
还是说,她从来都没有看清她自己过,糊涂的一直是她自己,对冬生的喜欢,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比较高明的自我欺哄?
离冬生生死劫难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左右,乌苏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改变他的命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帮他,不过就是自己的任务,再没有以前心心念念的担忧。
原书里写道,“冬月,暴雪肆虐,轩国将军率众将士于边关血战,战事持续将近半月,难解难分时,在翼城一战中,轩国内出奸细,泄露我方行阵布军图,致两万将士埋骨暴雪,将军被敌方斩下首级,悬于地方城头示众。”
她当初随笔写下,并未曾细写其中细节,如今自己要解这个局,反而因此不知如何下手。
转念一想,她现今,大可不必理会将军的生死,当初之念,不过起于欢喜,如今再无留念,就该让他自生自灭,他们的缘分,既然起于风雪里,就该同样的地方划上句号。
这几天,她神思恍惚,精神不济,朵儿反复催她去看望将军,她心里越加烦躁,今早还因为朵儿再次多嘴,直接斥责了她,想到朵儿微红委屈的眼睛,她心生愧疚,但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其实不该生气,她的目的就是确认冬生平安,如今冬生满身荣耀地归来,终归是达到目的的。其中经过了多少算计,又有如何?
作为一个看客,不计较,才是她最最大的对于自己的慈悲。认真了,计较了,就会输,就会败。他有那么大的心编造这么一出好戏,她就该浓墨重彩,喜笑颜开地表演完自己的剧情,不过是戏中戏,不过是身外身。
她想,他终究还是会来找她的。这不,刚想着,院外便有敲门声,是刘默的声音,“姑娘,将军来看你了。”
乌苏放下拿在手里的笔,朝门外看去,朵儿拘谨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实在不想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情分都没了,便笑着轻声道,“无碍,你且开去。”
朵儿这才欢喜跑过去开了门朝冬生行礼,“将军。”
冬生摆摆手,直问,“姑娘现今身体状况如何?”
朵儿低声回了几句。
距离有些远,乌苏听不清他们两的话,只靠在门边,他的眼神此刻恰巧投在她的身上,关切而深情,乌苏早已经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脸上还有笑,只是未达眼里。
冬生快步过来,“最近身子无碍吧?”
乌苏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淡笑着道,“现已无碍。”两人慢慢走至内室,“你随便坐,前几日得了一些好茶,你嗜茶,刚好泡给你喝。”
将军看着她依旧温润的笑容,但更明显的是无形的排斥感,他想要说出口的话显得难以启口。
醇香的茶水端过来,他接过去,试探着开口,“乌苏,其实……”
乌苏似乎讲话的兴致极高,“对了,上次你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不是说要亲自买一对兔子送我吗?今日如果将军不忙,我们一起去挑好不好?”
将军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又欲再次开口,“战场……”
乌苏一下捂住他的唇,他看向她的眼睛,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里有隐忍的泪,一大颗一大颗砸在他的垂着手的手背上,他心疼,“乌苏。”
“你不要解释,我都没关系,冬生,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自己的底线,不过,说回来,我的初衷本就是你平安,如今你不仅平安回来,还功名加身……”乌苏
替他拉了拉有些凌乱地披风,“我更加高兴。”
她明明在笑,说的话却让他不知从何接话,“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耍了手段,但是,于你并没有安危方面的威胁。”
她本身着一袭青裙,此刻还带着泪,但随即一个漂亮的转身,扬手拿着一个玉佩,笑得艳丽。“将军,你伸出手来。”
冬生虽疑惑,也按照乌苏的话伸出手去,看着晶莹透彻,触着却感觉温热。
“将军,此玉名发陈,逆天改命的一块玉,本准备半月后给你,但是如今已经不需要了,将军半月后本有大劫难,发陈可避祸保命。”
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动人,冬生却听得有些恐惧,强笑道,“既然还有半月,你先拿着,时间到了再拿出来岂不更加合适?”
乌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把玉缠在他腰间,“将军,乌苏这几天冷静想过,将军乃伟丈夫,轩国传奇,乌苏本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份诡异低微,以前多次承蒙将军关照,乌苏今日在此谢过,此玉的魂心已经入将军手心,将军来日危难时一定记得以手贴额,顷刻,将军的危难便会迎刃而解。因为珍贵,还望将军必到紧急时刻,方才使用。”
将军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在耳边的话,语气稍重地问,“你呢?”
“我自有安排,原是浮萍之身,自是天下皆可安。”
“那你为何哭?”他有些气愤,就是有些事他做错了,她也不该这般。
“将军真的不知?”乌苏此刻早已经干了眼泪,听着冬生的话,心里有些自嘲,“将军,乌苏和将军,于情爱一事,断无可能。”
“你上次在将军府说的话,难道都是儿戏?”
“那时倒还真心,不过眼皮浅,不知道将军的能耐?”乌苏烦他继续纠缠。
“你究竟在生什么气?为我在军营里的事?”他生气地挥了挥衣袖,“乌苏,我是在这里面作了算计,但是也并不是故意所为。我最初并不知你会来边关,我假装被擒,只是诱敌之策,你若是不通过别人卖给他们那些威力巨大的火药,我们也有相应的计策对付敌人。”
“那乌苏在这里告罪,打扰了将军的好计谋。”她的眼里连刚才应付客套的笑容也没了,只剩下一片寒冰。
“我承认,火药一送过来,我就知道是你的手笔,才隐而不动,但是我并不能明白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何要说出这般讽刺绝情的话?这玉,你为什么提前给我?你又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对不对?”
“将军做事一向问心无愧,乌苏也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以前说过的话乌苏不敢忘,但是乌苏也无法实现诺言,将军就当乌苏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