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郝欢喜就听到大伯母久违的大嗓门在窗外响起,不知是不是有求于他们,李桂花对田秀雅说话间亲昵极了,脸上笑容就没断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亲姐妹多年未见才这么亲热呢。
不管郝欢喜心里是如何不情不愿,郝红旗下的决定是不会改了。他的脚伤完全好了,耕田插秧的事又不急,再说,郝志华答应借家里的老水牛给弟弟犁田。
郝红旗觉得,既然哥哥来求了,弟弟哪有不应的道理。
能帮一把,那他就帮吧。
比起郝红旗那几块泥砖搭起来的灰白小屋,哥哥郝志华的家就气派多了。印入眼帘就是一栋两层红砖青瓦独立楼房,走廊地面都是水泥铺设,堂屋正前方一个独立池塘,斜西边开拓出一小块果园,里面种满了桃李葡萄,只是用厚厚的篱笆围起来,看不真切结了多少果子。
光看这气派,至少在沙屯坳,郝志华家已妥妥的中上层阶级了。这还不算,楼房东边围起来的猪舍牛舍,两只土猪一只大水牛,旁边还喂养着鸡鸭,三只凶巴巴的鹅。
即便郝欢喜不喜欢大伯一家,不得不承认,他们一家子过的还真挺滋润的。
“红旗,秀雅,都别站着了,快进来吃早点。”
李桂花端着一蒸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到堂屋中央的圆桌上,脸上笑盈盈的。
那桌子旁已坐着几个客人了,一看,还是熟人,英子她爸和英子娘俩也坐在旁边。郝欢喜早知这两家关系匪浅,倒没想到李桂花好手段,还说得动人一大家子年轻劳动力来帮她干活了。
郝欢喜带着弟妹走进去,突然和侧门进来的郝玉蓉打了个照面,微微一愣。
她才发现很久没见到郝玉蓉了,郝玉蓉真的像她之前警告的,没来招惹过她,真是奇了。
可没想到的是,郝玉蓉一对上她的视线,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郝欢喜莫名其妙,这是挑衅吗。
她也不在意,挨着田秀雅坐下。
很快她就发现英子和郝玉蓉在那窃窃私语什么,一边说还一边不客气地向她投来眼刀子。
郝欢喜完全无视,眼里只有桌上摆的丰盛早点,一点没客气,抓了两个肉包,喝了一碗粥,还夹了一小碟凉菜。吃完给害羞的郝欢妮拿了她的那一份肉包,就起身了。
田秀雅吃的少,也放下碗筷。
李桂花挂着笑脸走来,“秀雅,咱们今日人多,就先安排下,妈留下来做饭,咱们剩下的大人,女人都去割稻子,男人负责脱稻挑担,小孩子嘛就帮忙递稻铺,慢一点没事,注意安全。”
郝欢喜在旁边听着,倒没什么异议。
等到了田间,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本来大家按照里吃早饭那一桌子人,分工明确,这几分稻田加把劲,下午就能提前收工。结果一下水田,郝玉蓉母女俩就开始作妖了。
郝玉蓉被安排搬稻铺,递给郝红旗和英子他爸,两个大人负责在老式脚踩打稻机上脱谷,其实加上郝欢喜三姐弟,四个孩子虽然动作慢些,也不至于忙不过来,何况郝志华还在旁帮衬。
可郝玉蓉拖拖拉拉,一下子大喊大叫被蚂蟥吸血了,一下子又说太阳晒得头晕了,不停地找借口偷懒,郝欢杰看不过去说了两句,两个半大孩子就在田间吵了起来。
郝志华训斥两句,但也没什么用,没到中午,郝玉蓉自告奋勇帮奶奶做饭,一溜烟儿就跑的没影了。
不一会,郝玉蓉眼睛红红的跑过来,说弟弟摔了一跤大出血送毛医生那去了,李桂花急匆匆走了,镰刀丢在田埂上都忘了拿。
李桂花一走,割稻的英子她妈消极怠工,手中的动作就慢了起来。
田秀雅夫妻好歹还尽职尽责继续忙乎,可三个孩子难免有怨言。
午饭吃的索然无味,何秋菊手艺实在不怎样,李桂花抱着郝玉林在毛医生家里输液,郝玉蓉笑嘻嘻地拿着盛了鸡汤的保温碗美曰其名送给弟弟吃,就再没回来过。
郝欢喜脸色很不好看。
郝志华大概也觉得自家的农活,全让外人出力不妥,就让何秋菊把李桂花叫了回来。
就这样磨蹭了两日,郝欢妮中暑了。
郝欢喜脖子锁骨上臂也爬满了小红点,像皮肤过敏一样,郝红旗想到女儿体质弱,恰巧也到午饭时间,就让她扶妹妹先回去,顺道去毛医生那开点药。
村里的毛医生家建在竹林里,夏季凉爽,郝欢喜从后门绕过去,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小林子,你这一摔可摔的真是时候啊,带着我也在这享清福。”
“小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隔墙有耳啊。”这是毛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挺随和。
郝欢喜听到郝玉蓉的一声嗤笑,“毛叔叔,反正你这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我带弟弟来给你奉献点盐水钱,你不该感谢我吗。”
“吱呀”一下,郝欢喜阴着脸推开木门。
郝玉蓉那得意的脸立即僵在原地。
郝欢喜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药台的中年人面前,道:“叔,我这身上突然长了些红疙瘩,奇痒难受,还火辣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毛医生一正神,走出来,“我看看。”
问诊了半天,毛医生却不能确定郝欢喜皮肤上的红点是什么缘由,只能给她开了点抗过敏的药物,督促她不要劳累。
郝欢喜点点头,拿起手中的药,又轻飘飘地瞥了郝玉蓉一眼,郝玉蓉些微的慌张后,已镇定了下来,还狠狠地回瞪了郝欢喜一眼。
“叔,我堂弟如何了,听说他摔到利石上,割了动脉大出血,现在好些了吗。”
饶是毛医生,听到这话也额头一跳,这都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传言啊。
“玉林不过是摔倒,伤口有些发炎。”
“哦,那需要在您这每日输液,还让人看护吗。”
毛医生沉默一瞬,呵呵一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郝欢喜起身离开了。
回到大伯家,远远地就看到李桂花像只红皮山鸡,全身晒得汗流浃背,坐在风扇下边,有气无力的窝着。
郝欢喜轻咳一声,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再说郝玉蓉见郝欢喜没戳破她的小算计,直接闷声不响地回去了,反而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在那冰凉的藤椅上如坐针毡,突然就一跃而起,觉得还是回去看看,心里安心些。
远远地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就看见李桂花从厨房舀了一桶水出来,她忙迎过去。
“妈,刚才郝欢喜怎么跑到……”
她话还未落,李桂花突然“嘭”地扔下木桶,一个重重的耳光扇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