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围绕着湛蓝泽生存的氏族与小村落并不多,其一便是戊菱所在的落玑村,因为墓的存在,妖除了弯趾山也没去过其他村落,与戊菱平日玩耍打都在穹海边。
今日戊菱早早的便出了村落,作为村里开了体经的小鬼,他需要寻找更多的食物来养活村中那些垂暮老鬼,此刻他已经来到了湛蓝泽边上,有着神秘色彩的这里拥有很多可以食用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何时沼泽里会窜出一条眼睛里长着牙齿的大头蛙,但运气好的话,他这一个月只需要出来这一次。
“因为体经已经形成完整轮回忙于修炼,已经好几日没去找妖玩了,也不知道他感魂成功没有?”戊菱蹲在一颗巨木后,全身涂满了灰色的染料,想把自己尽力的融入到迷雾中去。
北域被灰色迷雾掩盖的这几年里,这里很多强大的飞禽走兽都小心蛰伏着,除非有人靠近他们的领地,不然极少会出现在外面,而戊菱对于村落外的一切也非常警惕,所以此刻他在往沼泽边移动时,紧绷的神经又提起几分,他需要保证下一刹那发生危险自己能立刻避开。
同时他亦在观察着所能看见的湛蓝泽上事物,这是他主要的目的——食物。
“嗯?那是?”远远的,戊菱突然看见一条窄如掌刀的小舟快速破泽前行,舟如玄箭,贴泽而过,却没有掀起一丝泥泽,只有道道星光随之游荡,碰上船体后瞬间又被卷起。戊菱脸上有些惊异,如此速度虽说可甩开一些隐藏在沼泽下的寻常危险,但如果遇到速度极快或者躯体庞大的东西,很可能会瞬间被拉下沼泽,再难逃脱。
此刻戊菱有些纠结,他在想若是呼唤泛舟告知危险,恐怕自己便会暴露,而如果任其继续下去,接近中心区域一定会有可怕的东西出现。几番权衡后,他一咬牙,决定劝那泛舟离开,毕竟如果出现可怕的东西,那自己此番来湛蓝泽可能就一无所获了,甚至在那些可怕的东西被打扰后,说不定还会迁怒于自己。可能就是一条数十里长的大舌头轻轻一扫,自己就要葬身其腹了,这种情况村落里那些老鬼经常会讲。
轻轻整理衣物后,从胸口处摸出一块拇指大小的荒烛石,这是他的父亲交给他的,但此刻为了更显目,他不得不拿出来。
戊菱举着荒烛石,淡黄色的光晕慢慢晕开,在灰色迷雾中变得渐渐醒目,印照在他脸上,微微蜡黄。而他的体内,真元在三十六条体经内自然运转,随后功至肺腑,他朝着十里开外的飞舟大喊道:“舟上好汉,莫要前行哩,前面有怪物!”
戊菱遥遥所见的飞舟正是妖所乘。
“赦鸣老鱼皮,你当我是三岁小鬼吗?这功法只能开九条经脉,-那我岂不是最弱的小鬼,还有这无魂之体我怎么听怎么觉得玄乎?”妖在跟苍白少年赦鸣一番争论后,赦鸣告诉了他其中一种方法,而此法便是传说中某一帝神级山鬼所创的奇异功法,打破常理,另辟蹊径,以窥道秘,堪称仙术,当然传说也是赦鸣说的。
妖听完赦鸣所说,心中修炼之意全无,此功法据说是他在云梦山麓拾到,初见时便见其中真理玄妙,字字如道,乍一看仙云阵阵,细听之下又闻铮铮灵音,直击魂体。知其不凡却不得其要后他又寻大荒十鬼之一的百晓鬼·将雪一解究竟,后得三言:“帝神之理,不可揣度;比荒之法,不可复学;断壁残垣,随之流沙。”
妖脑海里正挣扎着要不要冒死一博,心想本就性命无多,又有要事在身,索性就赌一次。这边还没下定决心,却听无端风起,风中夹杂着阵阵回音,妖心中疑惑,起身静听,却是戊菱的声音远远传来:“舟上好汉,莫要前行哩,前面有怪物!”
声音一声盖过一声,绵绵不绝。
妖一听便辨出了这是戊菱之声,当即举目四望,寻找声音来源,他目光所过,岸边种种皆能看个模糊,随后一点昏黄的光点映入眼帘,在岸边摇曳。
“咦,真的是他哩,这么远都能听见,倒是好嗓门,不过他所说这前面有怪物是何哩,怎么没见着。”妖听到是戊菱的声音,才想起此番出去还未跟他道个别,至于他所说的怪物,倒不怎么上心,自己按照此线再行二三里,便迂回绕开泥泽中心,到时候离得远远的想必也不会有危险,既然他来到这,顺便道个别吧,想到此处,随即手掌撑在口边,朝那昏黄光点处喊道:“小菱,我是妖,没事哩,再过两三里我便饶过去啦!”
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荡在湛蓝泽之上,妖遥遥挥手,他很想让戊菱看见自己,因为他除了荒烛石散发的昏黄光点,还看得见伪装着的戊菱,虽然不是很清楚。他挥舞完双手又喊道:“我感魂失败了,要去寻找续命之法,若是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戊菱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他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某个东西的地盘。随着耳朵里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他听到后满脸惊奇,显然也听出了妖的声音,但不怎么听得清楚说了些什么,心中疑惑又焦急,便又忙回道:“你在上面做什么哩,快回去,很危险!”
良久后,妖无力的坐回折舟上,嘀咕道:“凉凉,他居然听不见我说什么,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索性就掉头过去跟他好好道个别,也跟他说说舟伯的事,以免他去弯趾上看着孤坟,心中难受还不知缘由。”
这时赦鸣却在卷轴内开口道:“小鬼头,这湛蓝泽危险程度极高,你若是快些离开那也罢了,若是再打转个几圈,又这么张扬的叫唤,只怕会有大东西被你搅到,到时候你怕是要葬身泥泽咯!”
“我又不是吓大的,若真有大东西出现,我自激舟回岸,不慌不慌!”妖掐腰自信说道,“这折舟速度极快,若真有大东西出现,也只能跟着吃土。”
“果然是个小鬼头,对这大荒敬畏都没有,迟早要吃大亏!”卷轴内又传来赦鸣的嘲讽声。
妖自顾朝戊菱所在方向激舟转向,随后又朝岸边大喊道:“小菱,我过来啦,等着... ...”
突然,阴风阵阵,将方圆十里沼泽整个笼罩,妖只觉刹那间身体从温热变成冰凉。
这种直入骨髓的凉,让他头皮发麻,没来由的心中一悸。随后他感受到一道锋锐到极致的冷从身后掠起,接着折舟翻飞,巨大的阴影从上至下盖落,妖艰难的抬起头,如墨的瞳孔里又浮现出五岁在琼海斑斓里的那种恐惧,这是一只形如弯钩的三趾巨爪,其上密密麻麻的长着针刺,针刺间,妖还看见了带着奇怪笑容的恶心长虫。
泥泽高高溅起,随后又重重落下,圈圈波澜壮阔的泥泽像水浪一样不断扩散,沼泽上的植物亦像海浪扁舟一般,随波逐流,不断被从中心推开。
妖又感受到那种糟糕的感觉了,他一只手死死抱着卷轴,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被巨爪拦腰钩中的折舟,心中懊悔不止,心想自己怎么那么托大,此番怕是要交代了,方才若不是自己强行将折舟翻转,那密密麻麻的针刺早已将自己扎成筛子,让那些恶心的虫子吃光。
“怎么样?小鬼头,不听高人言,吃亏在眼前。”赦鸣的声音又略显得意的响起。
妖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开口大骂,又想起此刻被这不知名的怪物卷着,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谩骂的心情也没了。
四下观望着被巨爪破开的黑暗泥泽,只见其间亦有点点蓝色光点落出,同时还伴随着奇形怪状的尸骸、断骨不断。
“也不知这枯木卷轴此番能不能救我?平日里焚香祭供,每日一拭,可不能掉链子啊!”妖只能寄希望于怀中的卷轴了,从五岁那次救自己一命后,这卷轴仿佛与自己息息相关,虽不知道具体用处,但平日了总能给自己一些方便,想来这种关键时刻应该也能保自己小命。
“小鬼头,此番下去也不知道会被带去哪,我这页功法便先传于你,你暗中记下,按我所想,只要你开出一条体经便可有庞大的真元,过会你寻到机会便直接弃舟逃跑,此外我再传你闭气之法,逃脱后若是这巨爪不追你,你便可逃出升天!”
赦鸣说完,便直接开始传功,此功他自取名为《无名》,当然这传功只是最简单朴素的口语相传,能不能悟懂全靠妖自己。
妖此刻也不再计较这功法对错好坏了,虽然自己很相信怀中的枯木卷轴,但没有被救之前,还是有些不安,所以他慢慢尝试着压下心中慌乱,将赦鸣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而后不断揣摩,尝试。
而此刻的戊菱却是满脸后悔有惊慌的坐在原地,口中喃喃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没想起如此大的声音定然会惊动那些沉睡在泥泽里的怪物,是我害死了妖,啊... ...”
戊菱抱头跪地,痛苦的自责,而后怒吼着不断轰击着身旁的巨木,叶落萧萧。
“妖,等着我,我一定会杀了那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