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峰后山深处,距清扬居住的“烟雨轩”不远处,有一池子,名曰”洗剑池。此池非彼池,池子里面并没有水,有的只是泛着寒光的利剑,确切的说这是用剑堆积而出的一座小池子。
“洗剑池”乃是乐游峰重地,向来只有清扬一人能够入内。苏瑜也是近来才知道,原来“洗剑池”同苍月主峰的苍月洞府,逐光峰上丹霞玉璧,求如峰上的求如石碑,以及尔是峰上的海云潮,并为苍月五大圣地。而苍月历代相传的五大剑诀便藏身在这五大圣地之中。
来苍月已有八年的苏瑜,有所耳闻的便只有苍月主峰一脉的“北斗七星剑诀”,至于其他四诀,如果不是有一次大愚不小心跟大音说漏了嘴,只怕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苍月除了“北斗七星剑诀”外竟还有四大剑诀。
“洗剑池”满载利器,或横插或竖放,或是半截入土,或是半截折断,或是黝黑如墨,或是寒光逼人,一眼望去,填满眼眶的除了剑还是剑。苏瑜不禁感叹,如此多的利器宝剑,得经过多少岁月的累积才能达到这样的规模。
站在“洗剑池”正前方的清扬,掌心法诀一引,便有几缕青光射入池中,青光瞬间没入池底,随后整座山峰颤抖了一瞬,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像是剑鸣声,啥时剑气纵横,罡风密布。
离池子还有数丈之远的苏瑜,脸上一凉,顿觉肌肤生疼,寒意直逼胸口,暗暗心惊,“光是外围就能伤人于无形,若无太清玄元道法护身,只怕进入其中便会被剑气搅碎。”
清扬顿了一下,道:“按照乐游峰一脉的惯例,凡是我峰下弟子,无任何过错且修为已达九宫之境,十年便有一次入“洗剑池”悟剑的机会 ,今日正好是十年之期,你们便依次入池悟剑吧,至于成与不成,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悟剑”,听到清扬的话,苏瑜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师兄们看上去都神采奕奕,原来是因为这个,但光是池外就已经如此凶险,听清扬之言,悟剑还需入池,不由得的为师兄们担忧。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大智大愚等人待清扬说完,脸上欣喜一片,忙道了一声:“弟子明白,”随后便运气太清玄元道真法,迫不及待的飞入池底,各自寻得一处空地,俯身坐下,闭目感应。
眼见师兄们均已入池参悟剑诀,说不心动,那是假的,近八年的时间的,苏瑜除了专修“太清玄元道”真法之外,还未习得其他任何奇术,只是他虽已达到九宫之境,但入门未满十年,此时入池悟剑却不合乐游峰一脉的规矩。
他暗恼一声,“要是早来两年就好了。”随后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在心里又道了一声,“算了,强求不得,”接着又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
苏瑜的这些变化自然逃不掉清扬的眼睛。他忽然道:“小瑜,你来乐游峰有多久了?”
苏瑜见是清扬问话,恭声道:“回师父,已有八年了。”
清扬道:“不知不觉已有八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师父平日甚少过问你,听大愚说,这几年你一直在练御剑之术,不妨舞给我看看?”
“是,”苏瑜道了一声,随后念动法诀,手中之剑如离弦之箭直射天际,而后大喝一声,飞身入空直追飞剑而去,一瞬间便已跃至剑上,俯冲直下,来回盘旋。
飞了一阵,苏瑜捏动法诀,横剑在身前,挽起几朵剑花,一个绚丽的太极缓缓形成,随后青光大胜,奋力横劈,一个碧绿的剑芒带着滚滚气浪呼啸而去,瞬间没入不远处的树林中。
叮的一声,苏瑜剑已入鞘,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亦是传来一阵颤动,随后响起的便是树木倒塌之声。
“不错,不错。”清扬胡须而笑,“师父平日对你甚少过问,没想到你的御剑之术已有如此造诣,不错不错。”
清扬一连说了四个不错,如果大智大愚在的话,定然会吃惊不已,因为清扬甚少如此夸赞一个人。
不过只有苏瑜自己清楚,刚才使出的那一剑他并未使出全力,凡事保留一些实力,是他这几年悟出的生存之道。
苏瑜持剑站于一侧,眼中波澜无恙,并没有因为清扬的夸赞而沾沾自喜。清扬暗暗点头,突然道:“你也入池悟剑吧。”
苏瑜心中一喜,却又有所顾忌,道:“弟子入门未满十年,……”
清扬自是知道苏瑜要说什么,不过他却打断了苏瑜,问道:“规矩是死的,凡事秉心而为就好,难道你不想吗?”
苏瑜眼神闪烁一瞬,随即再不做作,当即道了一声:“想。”
清扬微微点头,摆了摆手,“去吧。”
苏瑜沉吸一口气,刚要迈步,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如何才能悟得剑诀?”
清扬道:“洗剑池已存在不下千年,九源祖师天纵奇才,将一身所学所悟化为五部剑诀,而池底便藏有其中一部剑诀,至于如何才能获得剑诀,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苏瑜一愣,清扬说了和没说根本就没有区别,当下微微躬身,接着纵身一跃,便落入“洗剑池”中,席地而坐,缓缓闭目。
“洗剑池已经百年无动静了,但愿这次有人能沟通剑意,悟出剑诀。”白发斑驳的清扬幽幽一叹。
洗剑池深处,苏瑜闭目而坐,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好似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飞舞一样。还未来得及适应嗡嗡的声响,接着剑气便略过周身,全身隐隐作痛,犹如竹条抽身,竟是难忍万分。
苏瑜将太清玄元道真法运到极致,一个绚丽的太极图案缓缓悬在他的上空,疼痛感这才稍减。
忽然,池底一声巨响,一道隐晦的剑光从池底直冲而上,啥时劲风大做,悬在苏瑜上空的太极应声而碎。他心头一震,在那一瞬间,好像身体被腰斩了一般,体内的灵气正疯狂的流逝,眼看就要消失殆尽。
倘若灵气流逝,如何才能运转道法,若无道法护身,如何才能抵抗这凛然的剑气,苏瑜心下大急,忙运起法诀,吸收天地灵气以补流失的那部分。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他吸收灵气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灵气流失的速度。
又是一声巨响,听在苏瑜耳中,像是勾魂的哨响。剑光闪了一瞬,苏瑜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巨响过后,苏瑜发现不但是他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了,就连他的意识都已经变的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来到了一个黑暗的空间,眼前一片黑暗,意识正慢慢在消散,他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就在他双眼即将完全闭上的那一瞬间,胸口处突然传来一股凉意,他瞬间惊醒。
“不能,父亲和母亲还等着我呢,我不能就这样放弃。”苏瑜在心里呐呐道,随后再次闭目,任剑气所伤。
成千上万道剑气不断在身上划过,像是凌迟一般,绵绵不绝,毫无止境。起先是肉体上的疼痛,之后便是精神上折磨,在双重打击下,苏瑜的意识又逐渐变的模糊。
但在这八年的学道生涯中,苏瑜更是明白一个道理,机遇与挑战是并存的,任何力量的获得都伴随着致命的风险,所以不管肉体和精神再怎么痛苦,他都死死的护住了灵台上的一丝清明。
无意识的剑气世界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极为的模糊,苏瑜自己并不知道他在这种状态中持续了多久,恍惚间。仿若是一个时辰,又恍若是一天。
意识昏昏沉沉的飘荡着,但却死守着执念,因为苏瑜清楚的知道,若是当这道执念都被剑气磨灭时,那他不但一无所获还会伤及自身。
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之时,黑暗的空间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以剑铸身,以身铸剑,方成无剑之道。”紧接着耳边想起了一阵龙吟声,青光大胜,一段隐晦的口诀,伴随着苍老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
守候在池外的清扬,见池底青光大胜,凹陷的双眼,发出异样的神采,“天可怜见啊,天可怜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