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褚懒懒收回目光,转身朝门口走去,行至门前伸手敲响了门。
不消片刻,"吱呀"一声,门快速从里面打开,随后走出来一个态度恭敬的青衣人。
"您回来啦。"青衣仆人见到红衣男子也不惊讶,似乎知道是他。
见这情形,清凌隐约猜测这红衣人身份,难道是王府的什么主子?
沐纤漓的哥哥或弟弟?但,不太像啊。
光说长相,一个清雅温和,一个却冷峻张扬,一眼望去就是两个极端,她也没办法将这俩人扯在一起……
那是叔侄?
这边还在胡乱思索着,青衣仆从已将他迎近门内,顺手打算关上大门。
压根儿没瞧见她这个大活人!
清凌见状赶忙急行过去,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做事太不厚道了,明明知道她要进去!却也不知道出声提醒这青衣仆从一下。
没有了那道视线压迫,走起来简直快如风,红衣男子前脚刚踏入,她便几步跨到了大门口,怒目瞪一眼红衣男子高大背影,随后转头看向青衣仆从。
青衣仆人刚被红衣男子视线挡住,并未瞧见她,见冷不丁忽然冒出个红衣女子来,稍有些怔愣。
但很快反应过来,礼貌道,"请问姑娘找谁?"
"我找沐纤漓。"清凌直接报上名字。
"哦?"红衣男子闻言微微惊讶,侧身往向她,眼里带着淡淡怀疑。
清凌并不理会他探寻的目光,目光仍旧望向青衣仆从,接着开口道, "麻烦通传一下,清凌就在门口等候。"
青衣人下意识抬眸看向红衣男子,见他并未开口阻止,许是默认了。
便道一声稍等后匆匆向院子内跑去。
沐褚闲闲靠在门边,也不急着走开,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清凌来。
几缕发丝凌乱的垂在额前,之前为了赶路方便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被她用一个随手削的木簪斜斜固定在脑后,红衣加身,却不显突兀,少有女子能将红衣穿出这么清丽别致的感觉,艳而不俗,妖而不腻。
看起来颇有些俏丽脱尘的味道。
视线上下扫了一圈,便逐渐将重点放在了她娇俏的五官上,细嫩的皮肤,如黛的眉,浓密卷翘的睫毛低垂掩住了眸中神色,微低着头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粉嫩薄唇因此而轻轻抿起。
快速打量完,黝黑眼眸忽然一转,视线顺着细白脖颈直直向下,竟是朝她胸前看去,这一看之下,唇角便轻轻翘起。
已经到自己肩头的身量,却还只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
许是一瞬间联想起她刚刚恼怒的样子,心中的那丝郁结稍有消散,一时间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听到头顶传来细微的笑声,清凌疑惑抬头,卜一抬眼便望进了那双含笑的眸子,冷冽的神情骤然被阳光驱散,整个人都似换了个灵魂般变得截然不同,耀眼夺目...
心中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竭力从心底破出......
这...还是刚刚那一身冷气的男子?!
是被风给吹傻了么...为何要朝着她笑得如此春光灿烂...
被眼前笑容惊的脑海有一瞬间的死机,随后,她缓缓转动眸子避开了那道明媚的视线。
“清凌姑娘!你终于到了。”淖的声音恰好从不远处传来。
几个呼吸间,人就晃到了跟前。
"褚爷。"他走到前面先跟红衣男子行礼,然后便重新转头向她看过来,笑道,"公子以为你走丢了,正想差人沿路去找。"
"丢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
清凌好笑道。
"谁说不是小孩子。" 话刚出口,头顶忽然传来懒散一声嗤笑,"我看也大不到哪里去。"说着清凌敏锐的觉察到一丝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她身上反复逡巡。
抬眸顺着他的目光再缓缓折回到自己身上,最后终于将他扫视目标锁定自己胸前。
再回想他刚刚话中含义…
清凌只觉火气蹭的一声从心底冒出,瞬间涨大数倍,猛然间冒至头顶,整个人"哄"的一声险些炸开!
但想到初次登门,因这点小事就动手岂不显的自己不够大气!便只能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她倏然沉下脸,咬牙切齿恶狠狠对着淖道,"没想到你们好好一个沐王府,竟然还藏着个红衣变态!"
为了足够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愤怒,顺便让指桑骂槐的效果更为明显一点,眼中映出红衣,脑中灵光一现,话便反射性脱口而出……
正沾沾自喜间,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自己飘荡在脚边的红色裙角……
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沐褚哈哈大笑,喉头上下滑动着,低沉磁性的笑声一连串溢在空气中,清凌的脸黑了又黑,只觉头顶上方的空气都在这笑声下颤动着,震的脑仁嗡嗡作响。
"我,我竟然不知,世上还有这么好笑的人,哈哈哈,一本正经的骂自己是个变态。哈哈哈,淖,你是不是也跟着爷长见识了……"
淖"……"
他沉默着站在那里,面色怪异,却不敢轻易搭腔。
"我们走!" 清凌越发怒气上扬,上前扯过淖的衣袖风一般就往院子里冲。
两步跨上前面长廊,呼吸才稍微顺畅起来。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骂个人都能失算!委实有些憋屈。多说多错,那我便不说了!远离障气可还行!
清凌气冲冲往前走着,全然不顾脚下的路到底延伸至何方。
淖只能踉踉跄跄的快速倒腾几下步子,勉强正常跟上。
跟着走了几步,他面带犹豫吞吐了半晌,直到看见清凌绕过中间花坛,抬脚就往右边跨去时,才急急忙开口阻止,
"清凌姑娘,不是那边!"
清凌戛然停下脚步,斜眼指向左前方,嫌弃道,"那边?你不早说!"
末了眼角带风扫过他脸上,一瞬间他似乎从那个眼神中读出了她并未说出口的…"要你何用!"
四个戳人心口的大字。
那明晃晃嫌弃的眼神,竟让人心生许多惭愧出来。
淖刚毅俊秀的脸上带着莫名委屈,果然还是不开口的好…
有了前身教训,他便一路闭着嘴。待碰到前方有岔路口时,便很聪明的微倾着身子朝正确的方向偏。
清凌还扯着他的袖口呼哧呼哧的闷头只顾往前走,被一拽之下自然知道该怎么走。
走了大半天,身边这人又正好很有眼色的没再火上浇油。她的怒气便也逐渐去的莫名。
半晌寂静无声,忽然想起之前心中的疑惑, 她便松开手中拽着的衣衫,不满道,"你们为何没在城门口等我片刻?"
要是他们等着自己一起进城,就也不会生出这些烦人事来,之前她还不甚在意,现在想起,却觉得一切源头都怪沐纤漓没等自己!
淖睁着眼哑了一瞬,便忙开口替自家主子解释,"本来我们要在城门口等姑娘一起的,却没想到府中正好来了位重要的客人找公子,他便让兆留在城门口等你,我们先行赶回来。"
说罢他又讶异道, "你没在城门口遇到兆么?按理来说也不应该啊,他的目力尤其好,况且从耀月的那条路赶过来,必定要经过那个城门。怎么会错过。"
他沉声喃喃"难道是那小子故意装作没看见你?"
清凌"……"
她该说什么好呢,本来就够倒霉催的,偏偏该派个看自己不对眼的去接她,幸亏错过了,不然说不定又会遇到什么幺蛾子事…
她其实还很好奇那位重要客人是什么人来着,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打探。
疑惑间,却听见淖又接着说道。
"清凌姑娘你别生气,公子之所以重视那位客人,是因为之前有关紫苑花的消息都是听那位说起的。那人言语间是对诡山的熟悉,是他说诡山有着一种能让失明之人重获明眸的灵药。
上次他匆匆来府中拜访,只说紫苑花在诡山,其他都不清楚。说完以后便因有事先离开了。后来公子几番找寻之下都没再见到他人影。这次他再出现却带消息给公子,说是得到了紫苑花的图册。所以公子才如此着急着先赶回来!"
清凌闻言心湖中猛然间荡起阵阵涟漪,对诡山熟悉?的客人?!
是谁?究竟是谁?!
诡山呆了十六年,自己可曾见过其他人在诡山中出没过?!根本就没有!
她可以很肯定的说,诡山中除了她和阿烨以外,根本就再无旁的人!
那,淖口中这个无比熟悉诡山的人究竟是谁?!却还能是谁?!
除了她还牵念着的阿烨……
想到这里她几乎喜不自胜,巴巴望着淖询问,"在哪里?!那个客人现在在何处?"
淖惊讶的看着她忽然绽开的笑脸,指了指前方碧绿青草上倚水而建的八角凉亭。
亭子四周挂着烟暮色纱账,只一边轻轻卷起。
隔得太远,只能隐约看到亭中坐着一青一白俩人。
青衣,自然是沐纤漓,从见他起就没看到他换过别色衣衫,似乎很执着于青色。
白衣,阿烨也喜欢穿白衣……
她快步走过去,欣喜笑容挂在脸上,心中激动,以致眼角都有些朦胧,她急急行至亭前。待看清那人背影时,心中蓦的一沉,脸上笑意顿时瓦解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