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初眼神如冰，望着瘫在地上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女子，冷冷一笑：“唐兰，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身边早有宫女上前去夺下唐兰手里的针线，递到她面前。

“这不是雕花九尾金针嘛？”云宛初看向唐兰的目光嘲意渐浓。“咱尚功局今年统共有两支九尾针，一支在温尚功手上，一支已离奇失踪。唐兰，你手上这支九尾针，总不至于是温尚功赏你的吧？”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唐兰慌了神。

“不知道？”云宛初上前凑近了举着金针在她面前，“那你好好看清楚，这难道是你的绣花针不成？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在对着月亮绣花呢？”

“她方才在对着月亮说想当娘娘呢！”旁边有宫女讥笑道。

“哦？原来是在施秘法呢。”云宛初站起来笑了笑。“白天我才听到绣房那边说，留国宫里曾经有个宫女在乞巧过后第三天夜里对着月亮穿九尾针，后来便如意当了妃子的事情。夜里就看见你在做这一模一样的举动了，你还敢说你不认识这九尾金针？”

“你、你！”唐兰怒目瞪她。

“怎么了？你偷换九尾针，扰乱宫纪，还不承认？”

“我没有！我没有！”唐兰慌乱摇着头，手忙脚乱爬起来想要逃走。

一旁早有两个宫女拦住她，将她按在地上。这两个宫女跟那日受牵连的其中一个宫女关系好，这时候存了心要出这口气，将她按狠狠摁着，不得动弹。

“你盗窃九尾针，导致素芸她们因匆忙取针而撞踏乞巧楼，差点伤及三皇子。我大可怀疑你存心谋害皇子，你可知这谋害皇子的罪名，可是要诛连你全家的？”

“没有！我从未想过要谋害皇子！”唐兰害怕得大叫，慌不择言起来。“我只是嫉妒你，不想让你好过！我只是想换掉九尾针，让你受温尚功的责罚……我绝对没有要谋害三皇子的心思，我不要死啊！”

话喊出了口，她才意识到，她做错了什么。

云宛初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所以你承认九尾针是你偷了。”

“带去红司制那儿吧。”她对身边的宫女说道，漠然转身走了。

唐兰颓然坐在地上，任由宫女拉着她，一切都成定局了。

云宛初倚着窗边，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枝叶相互摇曳，趁着黄昏的天暖融又寂然。她取下发髻上的玉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窗台木。

自升为掌制后，云宛初便有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不大，但床铺柜子妆台桌椅等等都一应俱全，也算是有了个人的空间。

身后传来叩门声，是锦时的声音在门外低低响起。

她回过神来：“进来吧。”

锦时推门而入时，正见云宛初从窗边转身，顺势将手中玉簪斜插入发髻间。动作行云流水又漫不经心，看得她没由来一怔。

“白……睿娘，我刚来时听小宫女说你没吃晚饭，怎么是没胃口吗？”她走进来，顺着云宛初邀坐的手势做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确实不怎么想吃。”云宛初也坐到了她对面。

“那唐兰也招供了，红司制将她罚去了冷宫当宫女，从此怕是再也翻不出什么浪子来了。你还要担心些什么？”

“唐兰心思太多，人又不安分，虽不至于是什么大祸害，但留在眼前始终糟心。能早早打发掉，也是为了避免以后还来招什么麻烦，图个清静。”云宛初意义不明地摇了摇头。“说到这，还得谢谢你的帮忙。”

“咱们之间不用道谢的，我也看不惯她欺负你们。不过睿娘你的计划可真是高明呀，你是怎么想到的？要是我，估计只会直接带人跑她房里去搜了。”

“起初只是怀疑她，但没有证据，若是直接去她屋里搜，万一搜不到，还会被她反咬一口。她骄狂浮躁，又贪小便宜，那样珍贵的九尾金针她舍不得销毁，必会偷偷留着。我不过是利用了她不安分的心思，引蛇出洞罢了。”说道“利用”二字时，云宛初脸上闪过一丝不察觉的黯然。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罪有应得。你不用再放心上了。”似是感觉到她对唐兰一事有些抵触，锦时转了话题。“素芸之前负责做的那条罗烟裙，刺绣我已经完成了，明日你要过来绣房验验，看需要哪里再添几针不？”

“你的绣工我自是信服的。”云宛初点了点头，也还是答应了明天去一趟。

素芸自挨了板子之后一直卧床休养，云宛初便替她分担了一些活计。之前素芸有几条妃嫔的宫裙还未做完，这些都是为中秋宴赶制的，为了能按时完成便托请了锦时帮忙做做刺绣。她自己这几日也一直在赶工。

“说起来，你可知这条裙子是做给哪个宫的主子的不？”锦时忽然压低了声音，露出惯有的神秘莫测的表情。

“那是哪个？”云宛初好笑地配合问道。

“从前留宫里玲珑殿的那位。”

云宛初一脸震惊：“凌妃凌雪容？”

锦时点点头，毫不意外她的反应。“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凌妃了，是梁国皇宫里的凌夫人了。”见云宛初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接着道：“其实想来也不奇怪，你是不知道，留国的宗室和旧臣来到梁国之后，这些梁国的权贵虽然表面上礼遇，暗地里淫*女的事情做得一点都不少。留主的妃子也被染指了好几个。那萧妃娘娘，现在就被徐鼎圈在大将军府。”她说到后来，已经是近乎咬牙切齿。“还有些大人，为了自保、为了富贵，主动献出自己的妻女。简直丧心病狂！”

云宛初见她有些不能自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锦时顿了顿，“我讲偏了，要说这个凌夫人，怕是自己主动攀上梁帝这个靠山的。从前在留宫她的盛宠就是独一无二的，人人都说她美得惑人心智，也无怪还能得了梁帝的心了。”锦时面露讥讽，“这位娘娘还真是会往上爬，也不知道她逢迎梁帝时，心里想到旧国故人，可还会有一丝愧疚。”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若能选择，谁愿意屈就？咱们如今不也是身在这梁宫当宫女。”

“咱们这些人，都是在蝼蚁偷生罢了。跟白贵妃一家忠烈以身殉国相比，他们都没有脸面，我们都没有脸面。”她叹着气，没有察觉云宛初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苟活之人，怕是早就丢了忠魂傲骨。”云宛初目光凄凉，不知是在说别人，还是在骂自己。“这个世道偏生就是这般。英雄泣血，小人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