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制司内苑，板子重重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与女子的凄厉的呼痛声响彻天空。
云宛初跪在一旁，看着趴在长凳上被打得面无血色的素芸和其他两位宫女，面露不忍。
“红司制，发发慈悲吧！再打下去她们就要废了。”她低声哀求道。
红司制立于一旁，眼风凌厉地扫过来，只肃声道：“单是差点伤及皇子，就足可要她们的命了。如今赏她们三十大板子，没发落到浣衣局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们还疏忽职守，温尚功念在你给三皇子缝衣有功，没让你同她们一起挨板子，但你也要给我记住这教训了。”
云宛初噤了声，红司制见三十板子已打完，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宫女：“抬回去吧，好生照料些。”
她临走时又瞟了云宛初一眼，冷声道：“功不抵过，罚你一个月俸禄。”
素芸虚弱地睁开眼，见云宛初坐在床边正替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睿娘……”
云宛初拍拍她的手，“是我办事不利，害你们受苦了。”
“不。”她摇摇头，“多亏了你，我这条小命才保全下来。如今只挨些板子，都已经是福气了。你不知道，当时我真以为自己要去见阎王了。”
“好了都过去了。”云宛初宽慰她，顿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你当时说，从出了司制司到去乞巧楼这一路上，你端着的装九尾针的锦盒都从未离开过你的眼是吧？”
“确实是如此，一路上我一直捧着那木案呢，上面的锦盒一直都好好的，现在我都觉得真是好生奇怪。怎么那盒子里金针就消失了呢？”
“那日出门前，我都还一一检查过了，那是九尾针确实都还在这个盒子里。”云宛初拿出那日素芸捧着的装九尾针的那个锦盒，打开来端详着。
这种就是司制司常见的装珍贵针线的锦盒，她将盒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并没有什么机关或者破漏之处。
“你再好好想想，从司制司到乞巧楼，可有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极小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素芸努力思索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呀，就是经过南宫的时候，唐兰她们那拨人不是和咱们同道了嘛！她一直不服气你，知我同你关系好，走我身边时故意挤了我过去，我还拿眼瞪她了呢。”
云宛初拿着锦盒的手一顿：“唐兰？”
“嗯。”
司制司的绣房内。
唐兰正在给刘美人的藕丝柳花裙摆绣上碎珠子，旁边几个绣娘的闲聊声偶尔传入她耳边。
“昨儿的喜子盒你们开了吗？”
“开了，”搭话的正是锦时。“你还别说，那花喜子那么小小一只，结的网倒是又大又圆正。我昨儿打开盒子一开，自己都吃了一惊呢！”
“定时那喜子知道捉自己的是咱绣房手艺最好的绣娘，连夜巴巴地结网让姐姐你得巧呢！”另一个绣娘笑嘻嘻地奉承道。
“可不是，乞巧那夜咱斗巧也是锦时得了头筹，可把咱的香囊帕子都给赢了去了。”
“怎么你个吝啬鬼，赢了你几条帕子就舍不得啦？”锦时笑她。
“人家这是夸你呢，你倒反过来编排我。”那绣娘假愠道。
“咱这些人乞巧斗巧的不过只是为求个巧手艺，你们不知道，其实宫里的娘娘乞巧穿的那雕花九尾金针，才是大有来头呢！”锦时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来头呀？”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唐兰缝针线的手也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也在暗暗听着。
“这其实呀，是留国一种鲜为人知的秘法。”锦时说得一脸认真。“从前我在留国的宫里当差时，有个同我交好的宫女，生得美，手又巧。她自是不甘心一辈子当宫女的，不知道从哪里得到高人的指点。说是让她乞巧节过后的第三天，在子夜寻一处无人的花棚下，对着月亮用金线穿九尾针。每穿一尾孔就对着月亮磕一个头，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待磕完最后一个头的时候要对着月亮大声说出自己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她说得一板一眼的，把一众绣娘唬得愣愣的，只着急地问道：“这秘法当真灵验嘛？”
“当真灵验得紧。”锦时也叹道。“我那个姊妹啊，心气儿高，一只想当人上人。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弄来了一根九尾金针，一直藏到初十那天夜里，照着那个法子做了。果然过不了多久，她竟得了当时皇上的垂幸，直接就被封为才人当了娘娘了。”
众人听完都是一副又惊讶又赞叹的表情。
“真没想到呀！竟然这般灵验。”
“我从前竟没听过还有这种秘法。”
“诶，今日不就是初十了吗？”忽然有个绣娘提道。
“怎么，你难道想要去效仿不成？”锦时打趣道。“且不说弄这秘法必须得是乞巧那夜从没用彩线穿过的九尾金针，这雕花九尾金针只有娘娘和正五品以上的女官才有资格用，你上哪儿去弄来呀？再说现下这宫里的九尾针都在乞巧那夜穿过了，不灵验了呀！想要？那还得等来年司宝司进贡新的才有。”
“我也就说说，谁真的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呀！”
这一席话，众人只当闲料八卦笑笑便过了，可是却有一个人，将其放在了心上。
是夜，司制司内院。
在所有的宫人都已入睡时，其中一个厢房的门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人影悄悄从房里走出，又轻轻将门掩上。她将手中的蜡烛放进灯笼里，缓步往园子里走去。
夜色沉寂，唯有天上那轮明月伴着漫天星辰熠熠生辉。女子跨过石桥，来到了一处花棚下。
她将灯笼置于架子上，从怀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拿在手里。月光和烛光稀稀照到，她举手对月，指尖泛起丝丝金光。拈着金丝线穿进针尾第一孔，忽而对着月亮方向跪下来一磕头，复又站起来前进一步，穿进第二孔，又下跪磕头，如此往复。待到第九次时，她重重磕下一头，闭眼诚祷：“七姐仙示，请保佑我能得蒙皇上垂幸，当上妃子。”
“痴心妄想。”头顶忽然传来冷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