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姑娘。”赵小二捧着一个粗瓷坛子走进厨房来。“你要的腊月第一场雪的雪水给你收集好了。”

“谢谢小二哥。”云宛初放下茶碾子，伸手将粗瓷坛子接了过来。打开封盖，腊月雪水半融未融，清寒沁面而来。

“真是好雪！”

“这腊月的雪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你要它来作甚？”

“这腊月雪水呀有散热清神的功效，如果用其来沏茶，茶味则格外清澈、纯正爽口。”云宛初一边将坛子封好置于架上，一边袅袅道来。“以前在宫……在我家乡，人们会把腊雪水收集好储藏至夏天，烧开泡茶，还能解热止渴，怯炎防暑。”

“这么神奇啊，那我再去给你收集几坛子来！”

“什么神奇事儿呀？”孙大娘掀开厨房帘子走了进来。

“小初姑娘说要烧了雪水泡茶喝呢！”赵小二快人快语。

“不止是泡茶，待腊梅花开了，我还要用雪水煎腊梅花做腊梅糕呢！”云宛初笑着说道。“孙大娘可知这梁京城郊哪里有腊梅花呀？”

“西郊的落疏岭就有很大的一片梅花林，腊梅花开的时节城中许多年轻的哥儿姐儿都喜欢去那里耍，不过那地儿离咱这儿远。不说这个了，”孙大娘忽然转了话头。“今晚上你孙大爷的侄儿阿勇轮休，要带他媳妇到家来吃饭。一会儿就早点把茶铺关了回家去，小二哥你也是，今日天冷，都早些回去吧！”

此前老夫妻俩有有对她说过，他们有个侄子，叫孙大勇。在城里面当差，隔三差五会带着媳妇出城来看望他们。

晚上孙大勇带着媳妇许氏过来的时候，屋子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饭香，年轻的夫妇抖落了一路行来飘满肩头的雪，踏入了这一方温暖。

“阿勇阿勇媳妇来啦？几天不见你小子又壮实了”孙大爷地接过孙大勇带来的手礼，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

孙大娘亦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婶儿，我来帮您。”许氏走进了厨房，看见灶台边立着的人儿，顿觉眼前一亮。“这就是婶儿您前些天收的孙女儿呀？长得可真俊呀！”

“呵呵，初丫头快出来，给你们介绍介绍。”孙大爷笑呵呵地招手，许氏拉着云宛初的手出了厨房门。

“这是初丫头，家乡遭了劫难，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落到这里，怪可怜的，我们就收留了她。”

那孙大勇很憨厚的一个汉子，他呵呵地笑着直说道：“好啊好啊，初丫头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需要些什么，大哥我下次从城里给你带来！”

许氏也执着云宛初的手笑道：“老人家有福气，得了个这么乖巧的小孙女。”

云宛初与众人说笑会儿，转眼饭菜已摆上了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因为多添了一个人，显得比往常更热闹。老人家见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笑得更是高兴。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大呀，来年定又是个丰收的好年。孙大勇与孙大爷喝着热酒，望着窗外纷飞的雪感叹道。

“对对，是个好兆头，阿勇升了职，咱老两口又得了个孙女儿。家里最近可是喜事连连呀！”孙大爷几杯热酒下肚，乐呵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还有一件喜事儿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呢！”孙大勇笑着说道，乐颠颠地朝他媳妇身上看。。

许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羞红了脸。

“什么喜事儿呀？”老俩口不解，顺着孙大勇的目光看向许氏，眼里突然亮了光。

“大勇媳妇，你是不是……”孙大娘声音里都飘着惊喜。

许氏低头只是不语，双脸愈加通红。

“哎哟！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呀！阿勇媳妇，什么时候的事儿呀？多大啦？”

“才发现的，请了郎中看过了，刚两个月呢！所以还没有告诉别人，就跟咱家里人说了。”抬头羞声言道，却也是抑制不住的笑眼。

老夫妻俩听了都要乐开花了，饭桌上喜气洋洋的，连云宛初都被感染到了。她笑吟吟地望着许氏，年轻的妇人脸颊羞红，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于腹前，满满的是将为人母的温柔与喜悦。

这样温暖的景象是云宛初从未见到过的，她想起在宫里时，哪位妃子怀孕了，整个皇宫也是惊天动地的。有些人会得意，有些人会愤恨，却很少会有人如同眼前这般，打心眼里地为怀孕的女子欢喜。就连那些怀孕的妃子，脸上更多的，也是谨慎与惊慌。

这，就是寻常百姓所有的温暖与无忧么？

“阿勇你可得照顾好你家媳妇，要吃什么都给她买。哎大男人总是照顾不周到的，等月份大了阿勇媳妇你就来这里住，我老婆子照应你生产照顾你月子。”孙大娘越说越高兴，“这小孩子的衣服也改准备了吧？等天气好了你就去外面裁些料子回来，我老婆子给出钱，买好的。对了你带上初丫头一起去，这丫头来了这儿，衣服也不多呢。”

“婶儿你现在才想到这茬儿呢？”许氏乐了，“这会子天都冷了。您一跟我说初妹子的事儿的时候，我就去给她扯了料子，照着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的身形做了件棉衣。今儿个还带来了呢！还想到初妹子还是单薄了些，这衣服呀，估摸着还是会有点儿大。不过也不碍事，里边多穿点儿就好。”

“哎呀还是你这个媳妇想得周到啊，阿勇啊，这么好的媳妇，你可得好好对她，不然我老婆子可饶不了你！“

“那是，那是。“孙大勇连连点头。

“对了阿勇大哥，孙大伯说你在城里的驿馆当差。你可知最近刚回来的那个三皇子，听说他受伤了，现在可有什么消息？”云宛初忽然问坐在一旁的孙大勇。

孙大勇想了下，脸上露出疑惑。“并未曾听到三皇子殿下受伤的消息呀！我倒是听说三皇子一回来就进宫觐见了皇上，陛下不日还将要为其办宴接风洗尘呢。”

“哦……”云宛初轻声应着，低头默默扒饭不再言语。既是能办宴会，那就说明他的眼睛已经无碍了吧！

众人并未发现她的反常，依旧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人人都说咱们这个三皇子啊，是战无不胜的天神。年纪轻轻的，战名就传遍天下了。不仅武功盖世，长得那是比女子还好看呢！”

“什么叫长得比女子还好看，三皇子可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会不会比喻的啊你！”许氏嗤笑道。

“我说的可没错，见过三皇子的百姓都说他有天人之姿。”孙大勇不服气道。“他班师回朝那日，城中的百姓可是全挤到了大路两边，就为了一睹三皇子的风姿呢……”

天人之姿，他确实担得上。脑海中又浮现那个少年倒在她怀里时的容颜，云宛初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些都同自己没有关系了。他做他的天之骄子，而自己，只想从此当个寻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