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易臂扬,长指探了过去,指腹拭去她的泪。
童春低哽,伸手紧紧捉住男人的手,把它固定在自己的脸上。
“不要离开我,简易,求你。”
看着苏简易眸中的平淡,童春手脚冰凉,直至心底。
原来,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她已有所察觉。她还费劲心思的去掩饰,在他面前像个小丑一般。
那他也一定清楚,经过昨天的事,她该有多难过。
没有给她丝毫的安慰,没有等她将伤口抚平,就急不可耐的来告诉她真相。
他那么了解她,知道她会工作的废寝忘食。带给她喜欢的食物,是为了在听到他的话后,让她不至于昏倒吗?
这个男人,怎可以用最贴心的行为,做着最残忍的事?
当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竟还天真的以为有回旋的余地。如救命稻草般,她紧紧地捉住了那只手。他是爱她的,不然她哭的时候他怎会拭去她的泪,他不忍看她难过,一定是这样的,对吗?
终于,她按耐不住心中的侥幸,开了口。
“简易,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微用力,男人抽出手,缄默了声音,眸,晦暗似海。
童春怔愣,咬了咬唇,眼底的雾气升腾,颤声道:“或者,我该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阿春,放过你自己吧。”
男人眉间深凝,声音依旧冷淡。
“怎么放过?你告诉我!”
苏简易自嘲一笑,摇了头,淡淡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童春闭了眼睛,又倏地睁大,颤抖有冷静的声音:“苏满,你爱她?”
那人沉默了半晌,确是在默认。
看过他的反应,脸色顿白,像有什么利器狠狠划过心口,童春死死咬着唇,抿出一字一顿,恨了声音。
“我没记错的话,昨晚她还和她的男朋友抱在一起。简易,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她不爱你!”
等待半刻,那人,依旧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啊?”泪水不断,童春冷冷的笑了。
“她爱不爱我没关系,我爱她就好,只要,她在我身边。”男人端起杯子,轻抿。
在她还在全然未知,迷茫矛盾怀疑之时,他竟已爱那人入骨了吗?
童春浑身一震,如坠入冰窖深寒。
“这么多年,你从没对我说过喜欢。”童春凉凉一笑:“简易,你有没有一点,哪怕是一刻,喜欢过我?”
良久,苏简易抚上童春的脸。
“这么多年的陪伴,苏简易谢了。阿春,日后你有什么事,我必定不假他人。”
待要握住他的手,他却长指微屈,握不住,已旁落在空气中。
童春扑了空,怔怔看着他,泪流满面。
心里疼及,也,恨极。
“不假他人,好一个不假他人。这就是我得到的回报吗?是我先遇见了你!认识了你!陪了你七八年!爱了你七八年!可她苏满出现不过三年,你就付了真心,她凭什么?这样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阿春,爱情从来都不讲先来后到。”
“那我就得心甘情愿的接受吗?我不接受!”
童春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像在垂死挣扎一般,透着绝望。
苏简易眸中划过一丝不忍,深深地看过童春,口中吐出浅浅的一声叹息。
“阿春,在苏满之前,我的确有打算今后与你一起,只不过她出现之后,就乱了。相信你也明白这种感觉。”
“或许上天他是公平的,就像你爱我,我爱她,她却不爱我。”
说罢,苏简易自嘲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童春看到他眼中那抹似有似无的落寞,只觉浑身激冷,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终于给生生的浇灭了。
“苏简易,我恨你!”
冷冷的几个字,自她的唇齿间挤出,又有些苦楚可留恋,这句话,似乎下了不少决心。
苏简易只是看着她,并不作声,好像她恨着他,并不会令他有半分悔意,或者任何情绪的波动。
无关痛痒。
是了,她爱他或恨他,他都无关痛痒。
冷眼观人,冷耳听语,冷情当感,冷心思理。这句话用在苏简易身上再适合不过。
曾经,她极其欣赏他的这种性子,他有着这个年龄不该出现的冷静,成熟和缜密。如今,这性子用在了她身上,才发觉,实在是残忍至极。
苏简易重瞳,远眺,声音,轻淡。“嗯。阿春,我们分手吧。”
桌上的残羹早已冷却,也忘了他走了多久。
童春就这样呆呆的愣着,哭不出,泪水早已干涸,脑中大片的茫茫,什么也没有想。
末伏的天气,她竟觉得如坠深寒,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他说,阿春,分手吧。
这句话,他说的格外温情,可实则似一把尖刀,每个字都在剜着她的心,刀刀深入骨髓。
一句话,便将她丢弃了,一丝旧情也不念。
七八年的追随,她无怨无悔。终于换回他的相伴,却只有一两年的光景。她从来都不苛求,他能报以同等的回应,却也不至于轻如纸屑,随手可弃。
她不甘心。
目光,渐渐地冷了。
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您好,我找苏老先生。”
苏简易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他喝了点酒,今天的饭局不同,酒桌上坐着的是本市的商业龙头和政要,苏简易必须亲自上阵。
自院子望向二楼的窗户,她的房间开着灯,似乎还有人影在走动。
或许,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心中划过一丝柔软,似夜空中那轮弯月散出的光。
推开门,林叔恭敬地站在沙发的一旁,正给端坐着的一人更换茶水。坐在另一旁的女人看到来人,杏眸一亮,慌忙起身,快步走到苏简易身前,抬手搀上他的手臂。
“简易,你怎么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苏简易侧头一笑,嗯了声。随后,重瞳微凛,抬眼向沙发上坐着的人看去。
“爸。”微微颔首,苏简易道。
苏安彬神色不改,啖了口茶,略略抬头。
“近几年,苏企在你手中,的确发展迅速,你姑姑时常提起你,也是赞赏有加......”
停顿了数秒,苏简易也不答话。
站在一旁的陈铭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突然笑道:“回家还谈什么工作,咱们跟儿子见一回多不容易!简易,不用理你爸,跟妈妈聊会。”
说完,陈铭便拉着苏简易坐下。
可即便她掩饰的再好,还是被苏简易察觉到了。这二老将公司交给他之后,便不再管问,只一心的游历各国。现在突然出现,一定有着什么事情瞒着他!
正思忖着,就听到楼上有些声响,苏简易抬头看去, 正对上苏满平淡的双眼,陈姨正将苏满的行李从楼上拎下来。
“箱子放回去。”苏简易对陈姨说完,起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苏安彬,“爸,满满不能走!”
陈姨听到这话拎着箱子愣在了楼梯上。
苏安彬缓身靠在沙发上,并未开口,望着自己处事一向沉稳的儿子,目光耐人寻味。
苏满侧身,对站在楼梯上不知如何是好的陈姨道:“给我吧。”
苏满的手臂被用力一拽,猝不及防的,她整个人扑向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他是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还没等她站稳,苏简易的手顺势搂在她的肩头,他的声音里透着股坚定与毋庸置疑:“不管您答应或者不答应,她哪里都不能去。”
苏满的头还埋在他胸前,他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头顶灌下来,苏满整个人一怔,好半晌后才站直。
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在她身体周围,苏满抬起头,看到他脸色苍白,双眸布满了红血丝。他以前也经常有应酬,但似乎都没有喝成这样过。
她的心忽然像被针扎过,隐隐地疼。
苏安彬站起,眉头紧蹙,却笑道:“满满也称我声爷爷,你觉得我能让她去哪?”
苏满从他的怀里挣出,并不看他,兀自的走下楼,来到沙发后。
“苏爷爷,麻烦你了。”
陈铭走过来,搂住苏满的肩,嗔道:“傻孩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跟我们这般见外,奶奶要生气了!”
苏简易沉着脸,“妈,你们要把她带哪去?”
陈铭看着疾步走来的苏简易,叹息道:“满满总要上学吧,我们刚好要去h市,顺便带她过去,她跟着我们,你还不放心吗?”
苏简易一愣,无言,默默地看着苏满接过张姨递来的箱子,从他身前走过。
“简易,你先到书房等我,我还有些话要问你。”苏安彬看着有些失神的儿子,低低道。
苏满一直到车上,也没有回头,她能感受得到身后那灼灼的目光,或许,也有不舍吧。
苏安彬来到书房时,看到苏简易站在窗前,闻声转过身。
在沙发上坐下,苏安彬缓缓开口。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简易静默的站着,面容有些冷峻。
“满满这孩子让你照顾着,是因为你姑姑她信任你,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她也称你声叔叔!你该搞清楚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