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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寒 第七章 被遗漏

谢星和苏枔依旧面面相觑,而顾盛白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忽然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仔细盯着那滩血迹。只见顾盛白伸手轻轻抓起了一点点带血的土壤,然后放在面前深深闻了闻,最后竟然放在唇前,用舌尖轻轻一点,这一番动作看得谢星二人一阵震惊。

苏枔瞪大了双眼,惊奇道:“我的天呐,白木头你疯了?属猪的吗?”

这两句话说得像是骂人了,顾盛白当场脸一冷,右手放在腰间,眼看就要拔出昏雪刀,谁知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留下血迹的这个人,不是风曳人士,而是你们中云人。”

“什么!”谢星和苏枔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盛白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苏枔心下好奇,急道:“白木头,我刚刚说错了还不成吗?快告诉我们,怎么看出来的。”

顾盛白瞪了她一眼,才道:“风曳地处高地,一年到头吃不到多少粮食,主食多是面食;而中云主食则是米粮,更何况中云灵气充沛,益于经脉;这样一来,风曳人和中云人的经脉五脏区别甚大,经脉有异,长久以后也会影响血液的代谢,因此这个血迹我能辨别出来不是风曳的。”

谢星听得呆了,没想到靠一个血迹还能分辨出地域区别,再看看苏枔,同样是一脸震惊。两人一时间看向顾盛白的眼神,都带上了崇拜了。高冷少年丝毫不理会这两个花痴,自个向前走去,在几滩血迹之间停了下来,神情严肃,一个人思考着什么。

两个花痴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谢星也走上前去,跟顾盛白一起仔细地看着那几滩血迹,不时交谈几句。苏枔打了个哈欠,莫名地感到有几分无聊了,也不去找谢星二人凑热闹了,而是自己身形一跃,跳到树上去休息了,一边晃着长裙,一边摇头道:“谢星星加油,白木头加油,本姑娘加油!”

谢星听得满头黑线,而顾盛白则是理都不理,完全无视了苏枔。谢星又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实在没什么收获,于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盛白说起了话:“顾兄,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行刺北胄的使节团,并且还要栽赃给你们风曳呢?”

顾盛白瞥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谢星似乎有点尴尬,但继续道:“如果找不到这伙刺客,那你不就没有办法证明清白了。那可怎么办?”

顾盛白想了想,道:“大汗跟我说过,清白是在这里的。”说到这,顾盛白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口。谢星听完一愣,细细琢磨了一番,又道:“你的清白在这,可是没有人会理。他们还是会把你抓起来,那时候不管你怎么说,你都是犯人了。”

顾盛白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风曳城百城部的,堂堂光策城城主,沧周没有权力抓我。”

“咦对了,那上次为什么那些人还要抓你回去?还说冬旭生已经被逐出风曳了?”谢星猛然又想起这件事来。

顾盛白顿时沉默了,皱紧了眉头,不确定地道:“风曳四部不服大汗的统治已经很久了。当年大汗是靠一把刀杀遍整个风曳的,可治国不比打仗,要治理好风曳实在太难了;风曳的动乱已经持续几百年了,没有人能够改变。大汗想要一改先制,势必会阻挠到许许多多人的利益,我想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把大汗逐出风曳。”

谢星内心依旧疑惑,问道:“不对啊,冬大汗不就是风曳的皇帝吗,更何况十余年前就是他杀遍风曳,一统四部的啊;那些人怎么可能把冬旭生逐出风曳?”

顾盛白啧了一声,道:“我们风曳的情形,跟中云区别很大的。想要驱逐一个大汗,有很多种办法,比如……”

顾盛白还在说话,忽然就听见了苏枔的尖叫声,顾盛白和谢星循声望去,只见苏枔这时已经在一根树枝上站立起来,一手扶着树干,脸上带着惊奇和不可思议。顾盛白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这时脸色有点不对,微怒道:“叫什么叫,吵死了!”

苏枔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两人禁声,同时自己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隔壁的树上;只见她慢慢靠近那棵树的主干,在支干相连处停下,那里有一个不小的树洞。苏枔靠近那个树洞,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又靠上前去,就在这时,忽然簌簌声想起,苏枔又是一声大叫,脸上带着一点恐慌。

顾盛白顿时以为有人袭击,急忙抽出昏雪刀,一脸戒备的看着四周。簌簌的声音继续响着,猛然间一个东西从那个树洞里出来,三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松鼠,这只松鼠呈黄棕色,蓬松硕大的尾巴摇动着,它四肢抓着树干,从树洞跑出来后也不怕生,而是看着苏枔,刚刚苏枔那声尖叫似乎吓到这只松鼠了,它怯生生地看着苏枔。反倒是苏枔,一想到自己竟然是被这只松鼠吓得大叫,顿时脸色一红,恶狠狠地对着这头松鼠扮了个鬼脸,那松鼠似乎从来没见过人扮鬼脸,顿时呲牙一叫,转身就跑,霎时间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蓬松尾巴托在后面。

谢星看得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响彻姜都的苏枔苏魔王,竟然被一只小小的松鼠吓破了胆;顾盛白也是摇头一笑,收起长刀。苏枔听见两人的嘲笑,神情一恼,伸手从面前的树洞一伸,竟然抓出了一个长条状的事物,接着就狠狠地向谢星甩去;就听见“刷”的一声,竟然是一把短刀刺进了谢星身前的土地。吓得谢星往后一跳,待看清楚之后,怒道:“你是想杀人啊!这要是扔准了,我还有命?”

苏枔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就准准地扔在了谢星身前,顿时笑了起来,一脸得意,道:“谁叫你笑我的?”

顾盛白这时已快步向前,走到那把刀前面,仔细端详起这把刀来;这是一把长约一尺半的短刀,通体黝黑,刀身锋利,同时刀身上还有数个血槽,端的是杀人放火的好助手。而苏枔和谢星见顾盛白严肃起来,一时也顾不得斗嘴了,纷纷靠上前去。

苏枔嘻嘻一笑,道:“不用看了,带回去姜都,就能找出归属、登记。刺客跑不掉的啦。”沧周对于兵器的管制十分严格,本国所产的所有兵器都是需要进行登记并录入档案的,外来者入境时也会进行登记,基本上可以说任何一把在沧周境内出现的兵器都能找到归属地、登记人。

然而这时顾盛白似乎已经看出来什么端倪,冷笑道:“这种兵器上不得台面,大抵是用来行刺暗杀的。我在风曳和中云交界倒是经常看见这种兵器,不过大多是中云人在用。”

苏枔二人点点头,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谢星才道:“我还是想不懂,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被他们留下?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苏枔撇了撇嘴,她可不相信自己会掉进陷阱,道:“这么可能?要不是本小姐时来运转,能这么巧去看到这短刀吗?这肯定是一个巧合,说不定那些刺客就是这么粗心。”

谢星当下便反驳道:“一伙实力顶尖,组织有序的刺客,一伙有实力引开韦束并险些成功刺杀北胄郡主的刺客,一伙行刺之后安然离去并且至今还未被抓到的刺客,你说他们会多粗心?”

苏枔头一歪,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道:“那又怎么样,任何人都有可能遗漏掉一些细节的。”

谢星想了想,这把短刀出现得这么偶然,确实很难说得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看了看那几滩血迹,又看了看手中长刀,忽然心生一计,拉过苏枔和顾盛白二人,道:“那我们不如这样……这样……”

说罢,顾盛白有点呀然,倒是苏枔一脸激动,狠狠地在谢星肩头拍了一下,说道:“行啊,谢星星你还真有一套,我们就这么办。”

“你们要走了?”那被苏枔称为何大哥的沧周将士有点惊讶,道:“找到什么线索没啊,我的苏神捕。”这话明显带着几分调侃,他身后那数名将士闻言也是一笑。

苏枔眨了眨眼睛,神秘道:“何大哥你可别看不起人,我还真找到了重要的线索。”

那何大哥一愣,道:“前两天清政司也有人来取证,忙活了大半天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你能找到什么?”说到最后,何大哥一脸狐疑,对于苏枔满是不相信。

苏枔琼鼻一蹙,正待说话,忽然一旁的谢星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接着指了指头上的天空,只见那一大片乌云依旧不急不缓地移动着,乌云边缘已然靠近了众人身处的这片密林;苏枔顿时醒悟过来,道:“不说了不说了,不然等大雨来了我们就回不去了。何大哥你就等着吧,我们今晚就在清政司把案件弄清楚,明天你就能回姜都去了,到时可得记得请我吃饭!”

刚说罢,苏枔就风风火火地转身走起,谢星和顾盛白也急忙跟上,三人骑上马便离去。身后还传来何大哥善意的提醒:“赶紧回姜都去,别淋了雨受寒!”

日出日落便是一天,然而今天没有太阳;夜幕徐徐落下,整个姜都依旧笼罩在等待沧周君王封禅的喜悦之中。可此时此刻,清政司的侧厅之中,谢星独自端坐在桌子前,桌上是砚台、宣纸、笔墨,手中拿着的是白天偶然发现的那把黑色短刀,谢星仔细捉摸着这把黑色短刀,一边冥思苦想,一边提起毛笔来。他在想的是,苏枔和顾盛白这两货什么时候才来?

白天回程途中,都怪那苏枔太过贪玩,经过一片桃花林的时候,硬说雨前的桃花很美,一定要去看。结果,花没看到只看到了雾气,美没等到只等到了雨,等到三人冒着雨急急忙忙赶回了姜都,均是淋了一身。苏枔倒是舒服了,说自己要回家去洗个澡,吃个饭,暖个身;顾盛白也是个有洁癖的人,别了谢星就自己去买衣裳了,幸好高冷少年还有点良心,说会给谢星带些点心。而谢星初来姜都,身无长物,加之自小将就惯了,便只是在柴房将衣服烘干而已,又想到还有大事要干,才赶紧到这侧厅来。

这侧厅只零零散散地点了几盏灯火,而今日下了雨,厚厚的云雨盖住了月光,屋里没有月光照明,一时间却是显得有几分昏昏沉沉了。微弱的烛光依旧照到了屋子的门口,照到那门口的几株小树,晚风吹起藻荇交横,在黑暗中显示出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谢星已经独自端坐了大半个时辰了,他白天心生一计,认为如果那短刀是刺客无意落下的,那么他们是一定会想办法来取回去的,而自己已经推测过这伙刺客的落脚点一定还在荀城、姜都两城之间这数百里官马道之间;而短刀丢失,那伙刺客势必紧张,一定会有人在那片密林附近寻找,自己这三人无意之中找到这短刀,那伙人未必看不见。但即使看不见,自己也可以通过那些驻守的将士把消息散布出去,来上一招引蛇出洞,顺势把这伙刺客抓出来,这里毕竟是姜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安全性还是够高的。

谢星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柄短刀,忽然刀柄底下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图案映入眼帘,谢星顿时来了精神,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只小小的大鹏,振翅长鸣,仿佛要扶摇青云之上。想必这是铸器之人所特有的标识吧,竟然还有独特标识,那这样看来这铸刀者估计还是一名大师了,谢星心想。

又是一阵晚风吹来,吹得门口藻荇交横的影子愈发舞动起来,忽地阴影一重,一道人影踩在了树影之上。好你个白木头,到现在才给我送吃的来,谢星心下嘀咕,嘴上却道:“顾兄快进来,晚上雾气重,别着了凉。”

谁知那人影却停下了脚步,也不言语。你个白木头还摆架子?谢星气得一乐,开玩笑道:“顾兄,难不成你在等我出去赏月?”那人影还是不动,谢星这时忽然感到不对劲了,他看见了那人影一手放在身后,一个微小而尖锐的刀尖影子从他的脚边露了出来,这人是手持长刀来的!

谢星有些紧张了,没想到这招引蛇出洞竟然真的奏效了。只是来的究竟是一条蛇,还是一条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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