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枔一看谢星那忍不住的笑意,当下便是一怒,道:“谢星星你笑什么笑。首先本姑娘天生丽质,而且天赋异禀,永汶书院的结院考中我可是考了第一。”
谢星收敛笑意,严肃道:“我信了我信了。毕竟女孩子嘛,大家都让着你。”
苏枔怒哼了一声,道:“让你个头!结院考试可是最重要的考试,秦哥哥是他那一届的第一,我是我那一届的第一。所以说起来我们两个是一样厉害的。”
谢星顿时笑不出来了,苏枔口中的秦哥哥还能是谁,不就是前几天遇见的那个秦故吗。开什么玩笑,秦故是子流榜榜首,沧周年轻一辈扛把子,这样的天才拿到的第一,足可见那个永汶书院的结院考试含金量够高了。只是,谢星又深思许久,实在看不出这个苏枔到底厉害在哪,莫不是已经强到能敛住气息,收放自如了?
苏枔看到谢星闷声不语了,顿时得意道:“看你还敢不敢笑本姑娘。哎呀都扯远了,还是谈谈陆大哥。你看秦哥哥现在够厉害的吧,什么沧周第一,子流榜首;还有羽毛,也挺厉害吧;许三哥也厉害吧,许三哥还是子流榜前十,白郦军楚翘。”
随着苏枔说出这三人,谢星不由自主地想起易翎那日和顾盛白对决的情景,红月青日,压得顾盛白无力反手。还有昨夜的许恪,黑甲长剑,气势凛然,与蒙面男子打了个旗鼓相当。再有就是那日的秦故,举止大气,礼数高贵,整个人宛如晶莹的璞玉,收敛自如。确实,这三人都是高手,弱冠之年能有这种修为,必然是前途无限。想到这,谢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同样弱冠年华,自己却是恶病在身,气海不开,不得不感慨命运的不公,宿命的无情。
不等谢星继续沉思,苏枔又道:“三个人小时候也挺厉害的,先皇找遥仙姚八拜给他们看相,姚儒圣就说秦哥哥乃是百代剑杰,后来他果然成了他们秦家的第一剑。可是小时候不管学什么,陆大哥都是一遍就过,他们三人联手也被陆大哥一拳就给打趴下。”
谢星想了想,道:“小时候怎么当得了真。这也说明不了那个陆大哥有多厉害。”
苏枔道:“陆大哥是天才,你知道吗,真正的天才。那时候姚儒圣也来讲过课,他讲古儒之道,天法之道,没有人听得懂。只有陆大哥能听懂,并且能融入医道,帮陆爷爷融汇了医术。姚儒圣说陆大哥只说了三个字,古不见。”
谢星听得有点咋舌了,又听见苏枔道:“陆大哥继承了他爷爷的所有医术,他是全沧周最有可能医好你的人了。我就想不懂了,俞大哥为什么要让我带你去找陆大哥,莫非你跟俞大哥认识?”
谢星脑海中浮现出俞仙榭温文尔雅的面庞,那人沉静如水,虽然脸色苍白,但仍掩不住身上硬净的气息。谢星也想不懂他为什么愿意帮自己介绍医者,同病相怜?缘分?谢星对此都不是很相信,但到底为何,他也实在想不明白。
官马道两侧的青葱缓缓逝去,苏枔带着谢星骑行进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小道上灌木密集,周围林木高大,远远的山林中依稀露出一角破旧的屋檐,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似乎只有一间孤独的旧屋子在那里,独赏风吹日晒
两人下了马,缓缓走近那间屋子。密林之间虫鸣鸟叫响起,两旁土地虽然泥泞,但装饰着落花与细草,看起来分外静谧。
那间屋子如同隐士般静静坐落在山林之间,屋后杂草丰盛,零零散散分布着几株兰花。屋子破旧,仿佛一推就倒的屋门前是几级微微塌陷的青石台阶,此时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男子。
想必这就是那位陆大哥了。这青年男子估计二十几岁,他衣着简朴,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旧布衣,两侧肩头处都打着灰色的补丁,脚下的草鞋也分明是缝补过多次的,甚至还依稀带着泥泞。这位陆大哥脸庞削瘦,脸色发青。显然是长期营养不够;眼眶深凹,显得十分憔悴。此时的他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两眼看着天空,一动不动。这哪里是什么苏枔说的天才天骄,分明是逃荒的难民!苏枔同样看得鼻子一酸,急急上前,摸了摸陆大哥的衣裳,道:“陆大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陆大哥本来正在发呆,此时被苏枔一叫,明显一愣,茫然地转过头便看见了苏枔。看到是苏枔,他眼神才柔和下来,缓缓道:“枔儿来看我了。”
苏枔看着眼前这许久不见的陆大哥如今仍是落魄,生活依旧贫苦,心下便是一紧,低声道:“陆大哥,你跟我回姜都吧。你在这里生活,真的太苦了。”
陆大哥轻轻摇了摇头,温和道:“别说了,我不会去姜都的。而且,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了。”
苏枔一愣,问道:“离开?陆大哥你要去哪?”
陆大哥道:“我在这住十年了。没有什么留念的,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而且我想去爷爷当年生活的地方看看。”说到这,陆大哥语气中带着几分惆怅。
苏枔急道:“那我们怎么办?你二伯他们怎么办?”
陆大哥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溺爱,道:“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路途。二伯这些年常常来看我,不过最近他被调去边境了。估计也要好多年看不见了,索性走了吧,我不属于这里的。不说这个了,枔儿你来找我只怕是又有什么事吧?”
苏枔低下头,带着几分舍不得,道:“哪有什么事。陆大哥我就是来看看你,我舍不得你走。”
陆大哥温和地一笑,看到了苏枔身后的谢星,道:“这位是枔儿的朋友吧,在下陆照然。进来坐吧,喝杯茶。”
这陆照然看起来性格平和,丝毫看不出家人离世的悲伤。谢星心中顿时对这陆照然有了几分好感,拱手道:“在下谢星,是俞仙榭俞公子介绍我来的,想让陆公子看下病。”
苏枔情绪似乎有点低落,没好气地道:“陆大哥你就随便给他看看就好。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陆照然笑了笑并不说话,站起身来推开了身后的屋门,光线射入照开了这间破旧的屋子。谢星和苏枔随陆照然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四方桌,桌边四张椅子有三张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靠近里面墙角的也是一张木床,床上连枕头都没有,只有一张薄薄的被子。还有一个颇大的木柜立在床边,再挨着的便是一个简陋的灶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谢星看得一愣,没想到这个陆照然的生活这么简单。
陆照然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抹布擦了擦几把椅子,又从那个木柜子里面取出茶具,便摆手让谢星两人坐下。 待到水在灶台上烧开后天,陆照然才坐下来,往茶壶里面放刚刚从女木柜里取出来的茶叶。那茶叶却不是绿色或者黑色,竟然是彩色的,陆照然抓起一小把放入茶壶,那独特的茶叶香味便四散开来。谢星只是轻轻一闻,顿时吃了一惊,因为那味道可不单单是茶叶的味道,竟然混合着几种草药的味道;茶叶泡入茶壶,顿时味道更浓了,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和草药混合着泥土的清香。
陆照然看见谢星脸上的惊奇,主动开口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茶,这里附近草药不少,做起来也容易。”
谢星点了点头,自己端起一杯沏好的药茶缓缓品下。刚喝完,顿时感觉一股提神的味道在口中溢开,浑身仿佛都舒服了不少。心下暗暗感慨,医师果然懂生活,常年喝这种茶,肯定对身体有好处。陆照然看见谢星喝完后的表情,便不急不缓地给他又冲上一杯。
三人一时间不说话了,分别喝了几杯茶后,还是陆照然先开口道:“谢公子,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姜都好医师可不少,仙榭自己相熟的都有好几个,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谢星摸了摸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俞仙榭一开口便是让自己来找这陆照然。还是苏枔解释道:“谢星星的病跟俞大哥小时候的病很像。气海有恙,无法聚气。”
陆照然听到苏枔说谢星的病跟俞仙榭很像,顿时来了兴趣,右手放下茶壶,示意谢星把手伸过来。陆照然搭上谢星的左手,开始把脉。刚开始陆照然脸色还很正常,但仅仅把了一小会儿,忽然啧了一声,手上缓缓加力。谢星顿时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流流过自己的经脉,在自己身体内游走,最后流到胸口的气海处;但这股热流刚刚进入气海,就散开了,谢星只感到气海发热了短短一息,接着便恢复如初了。
陆照然把手收回来,脸上有了几分明白了,斟酌了一下,道:“谢公子,你这个气海,是先天之命。”
谢星顿时脑袋一嗡,他自己一直以为是病可医,但如今眼前这位陆照然却说是命,他声音带着一点颤抖,道:“何出此言。”
那陆照然想了想,道:“中云的修炼全来源于人体内的一方气海。气海潜藏在人体内的左心胸处,如果用真力进行探查,就能发现气海是一个类似大池的容器;中云人只有通过对天地间灵气的转化,才能在自身的气海中增进真力。因此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自然气海越雄浑。可是谢公子你的气海与左胸口经脉相连接的地方,是断裂的,而且你气海的末端有一个裂开的口子。这就是你无法聚气的原因了。一般来说,普通人即使气海容量很小,但只要气海与心胸的经脉相连,就能把中云真气凝聚进去,从而滋养气海,达到延年益寿的好处。这也是中云人普遍高龄的原因。但是谢公子你这样的情况十分罕见,我爷爷留下的医典中很只有寥寥几句提到这种症状。”
“而且”陆照然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不单单是我爷爷的医典,全中云都没有记载这种病状的。因为气海是一个星点,潜藏在经脉和左胸口的连接处,不是外力所能破坏的;一个人即使修为再高深,也没有办法去这样去把气海破开一个口子。这已经不是人力了,是超脱世俗的神鬼之力了。所以我才推断你这个症状是先天之命,因为仙榭也是这样,他是先天之命,无药可医的。”陆照然说到这里有点黯然,想来跟那位俞仙榭俞公子关系很好。
谢星还不死心,问道:“我跟俞公子的病状完全一样吗?”
陆照然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很相似,基本上可以说完全相同。谢公子你是经脉和气海的衔接处完全断了一个口子,而仙榭则是气海与心胸经脉错位了,只错开了一点点距离,经脉和气海就连接不上了。你们两个的情况很相似,但要说完全相同也不能肯定。”
谢星顿时又燃起了希望,道:“那这样说来,还是有区别的,那我有什么方法能救吗?是不是把缺口补上就可以了?”
陆照然摇了摇头,道:“不,这个情况不是谢公子你想的那么简单。气海之说十分复杂,千百年来都没人能说得清。为什么中云的真气就这么雄浑,为什么风曳人的气海向来比中云人薄很多,气海是怎么形成的。这都是没人解得开的问题,所以想把气海的缺口补上,首先前代无迹可寻,其次即使补上了,也不一定就能治好。”
谢星心下一沉,黯然道:“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修炼不了气海了?”
苏枔这时拍了拍谢星的肩膀,大咧咧道:“无所谓,谢星星,在沧周本姑娘罩着你,没有人敢欺负你。”
陆照然闻言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苏枔的头,道:“枔儿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善良了?”
苏枔吐了吐舌头,嘀咕道:“本姑娘一直都这么好心。”
陆照然道:“在中云,我相信找不到破解之法。我自幼熟读中云医典,从未见过相关的记载。但天下可不仅仅只有中云,往西去就是风曳,风曳再过去又是其他王朝,未必就没有解决的方法。我们中云,毕竟还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