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以弯腰倾过身来,一把抄起酒壶,娇笑道:“小哥若是喜欢,待会儿啊,我慢慢给你酿。”说罢,老板娘顺带在木灵儿脸上捏了一把。
木灵儿一阵恶寒。
等她转过头,发现嚷嚷着请她喝酒的人已经醉倒了。
木灵儿难得好心的将东倒西歪的醉鬼送回房内,甩在床上。醉鬼哼唧一声,大概是被甩痛了。
木灵儿突然想起他伤情的往事,这也是个为情所困的痴心人。
抱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木灵儿帮他调整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并帮他盖好被子,还甚体贴的将湿毛巾摁在了他额头上。
这番工作做好,门外终于有了动静。时不时传来几下痛楚的呻吟,接着就是咚咚咚一路小跑的声音。方才木灵儿在那酒壶里加了泻药,其实她更想添毒药,可惜她没有。
木灵儿执剑冲出房门,一阵风似的进了大漠孤鹰的屋子。
作为一个业绩不错的杀手,木灵儿觉得对于自己的突然出现,大漠孤鹰至少应该瞪大眼睛惊讶一番。
然而,黑衣黑发手带蛇环的目标,连头都没抬,只是风轻云淡的道了声:“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木灵儿就知道对方早已有所防备,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她不能退缩,木灵儿面不改色的拔出长剑直奔目标而去。
她自小修习快准狠的剑法,招式凌厉却也极耗费体力,大漠孤鹰并未使用什么武器,但招式稳健,躲的也很是稳妥,几个回合下来,木灵儿非但没攻得一招半式,反倒落了下风。
大漠孤鹰看她本事亮的差不多了,由守转攻。屋内霹雳哐啷的兵刃声,这半晌竟没引得守卫的注意,木灵儿心下一慌,这才察觉这是一个陷阱。
她是杀手,却落入别的圈套,这让她觉得很丢脸。
大漠孤鹰见她不大集中,暗地里抛出一枚锋利的暗器打在她的手腕上。木灵儿手腕一麻一抖,长剑耀着光转了几下,脆落的掉在了地上,大漠孤鹰劈头盖脸冲过来,一掌击在她胸口。
木灵儿只觉五脏六腑都翻了个滚,喉头一甜,生生逼出满口的鲜血!
木灵儿撞着橱子跌落在地,眼前已是昏黑一片,黑影正向自己靠近。
她闭上眼睛,十七阁的规矩是:得手可活,不得手不可活。
木灵儿掏出毒药,眼前却浮现出师父白衣悠然的身影,一瞬间极力求生的渴望动摇着她捏着毒药的手指。
木灵儿捏着毒药,一口悠长的气息带着血腥味儿缓缓逸出,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只是师父,灵儿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毒药刚递到嘴边,就听见一阵兵刃乱响。木灵儿睁开眼睛,就看到此时应在床上躺着的醉鬼提着剑,摇摇晃晃的闯了进来,提着剑刷的一声就朝大漠孤鹰刺了过去。
醉鬼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喊了声:“小兄弟,快走!”
大漠孤鹰腾升而起,怒吼一声,跟醉鬼拆起招来。
木灵儿愣了一瞬,她不该把醉鬼一个人扔在这,但如今她已自身难保,管不了那么多了。木灵儿踉跄着支起身子,用尽力气翻窗出去,摸了匹瘦马,消失在大漠里。
随着木灵儿的消失,屋内交战之声突然停了。醉鬼扔了手里的剑,从容镇定的立在窗前,一双鹰眼中没有一丝醉意。
“主人为何要放了她?”说话的正是木灵儿眼中的大漠孤鹰。
原来醉鬼才是真正的大漠孤鹰,只见他嘴边噙了丝笑意,淡淡道:“这个嘛……大概是她刚刚给我盖了被子。”
假孤鹰:“……”
此时,木灵儿攒眉而醒,额头上出了大片汗珠。她口渴难耐,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头上是粉饰的很好的天花板,她躺在一张来路不明的床上,微伏起头,又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来路不明的屋子里。
这是哪儿?木灵儿想使力气动一动,奈何这一动便难受异常。一呼一吸,胸口便隐隐作痛,正痛的昏天暗地,眼前现出一个花里胡哨的妇人身影,老俏的妇人走近,伸手拍了拍了她的脸道:“醒了。”
身影转过身去唤人:“大夫,快来给她瞧瞧吧,这么个小美人死了怪可惜的。”
很快便有人搭住了她的脉,那妇人便坐在一旁刻着瓜子嘟囔:“王才那个死鬼可把老娘坑了,老娘觉得你是个美人才花了大价钱买了你,没想到你还是个病秧子,害得老娘又破费一把,我跟你说,伤养好了就乖乖给我赚钱,我可是不养闲人的……”
妇人啰啰嗦嗦说个不停,木灵儿从她的言语间大概猜测出,自己从马上摔下来后昏迷不醒,是一个叫王才的人救了她,又把她卖给了青楼。想必是卖她的时候王才并没有告诉老鸨她身负重伤,这才引得老鸨骂声昕昕。
青楼虽吵闹繁杂,但大概没有什么人能够想到她在青楼里。况且这老板娘口口声声要指着她赚钱,也必然会好好的给她治伤。
在她伤好之前,这里既隐蔽,消息又灵通,对她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掩护。
打定主意,木灵儿便一声不吭的任老鸨啰嗦,并作出一副青楼是自己的好处所的样子麻痹老鸨,安心在青楼养起伤来。
云孤城,宁王府。
苏荣轩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闭目养神。这十年来,他做的最多的好像就是闭目养神,苏荣轩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房门突然被敲响。
苏荣轩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道:“进来。”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王爷。”
苏荣轩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微咳了两声道:“有结果了?”
男人双眼放光,点头道:“王爷果真料事如神,您猜测的都对。”
苏荣轩却没什么表情,淡淡道:“那么大的野心,本王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真是让人失望。”眉眼中的讥讽显而易见。
男人垂眸不语,但眼中尽是对主子的钦佩。
苏荣轩漫声道:“冷风,你去……”
叫冷风的男人,听着苏荣轩的吩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道了声:“是。”便垂首出去了。
很快,江黎昕接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来自玲娜,她猜测苏荣轩对她有所怀疑,请求取消行动。
玲娜送出这条消息,完全是出于一个杀手的直觉。她认为,上次那杯毒酒的事,恐怕不是偶然。苏荣轩这个人,可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对付。所以她希望阁主能从长计议。
江黎昕冷冷瞥了一眼这条消息,他答应景王的事必然要做到,箭已射出就绝无收回的可能。
再者,这苏荣轩怎么会是那么聪明的人。江黎昕觉得玲娜有些草木皆兵。
江黎昕伸手打开了第二条消息。
八月十二,普天贺皇太后寿,诸王进京,十七阁于路伏杀宁王苏荣轩。
刺杀宁王?江黎昕心里一沉,这并不是一个好事情。
最要命的是,这条消息上,标了黑线。
七十二阁下达的任务,分红,黑两种。
标红线的:任务未完成,杀手死。
标黑线的:任务未完成,杀手死,阁主也死。
这个规矩是江黎昕一直都不能理解的,所幸他从没接到过黑线的任务。而这次……江黎昕的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且不说任务的可行性,他之所以让玲娜潜伏宁王府按兵不动,也是因为十七阁不能牵涉朝堂之事,一旦被七十二阁发现有皇子被十七阁所杀,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时七十二阁却给了他这样一个命令。
江黎昕思谋良久,将这两条消息化为灰烬,白衣飘然的踏出十七阁。
江黎昕不知道七十二阁是由谁在领导,就连其他分阁的阁主他也都不认识。
江黎昕在疑虑,到底要不要执行这个命令。可这是七十二阁下达的命令,他不敢不执行,也不敢有疑问。
可这任务一旦接了,他将凶险万分。不过,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苏荣轩就是个随时都能咽气的病秧子,每天抱着药罐子,无才无能又不善于权谋争斗,只是拖着王爷的名号享受富贵,实在没什么大能耐,这样一个废物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呢?
腰间的翠色流苏随着衣裙微微晃动,江黎昕抬起清风明月般的面庞,拢了袖口赶往了皇城。
几日后,夜已三更,景王府粉墙上弹出的一树花枝颤了颤,江黎昕落地时,衣带沾携了花瓣。
景王苏幕染劳累了一天,正要掀了帐子入睡,却被窗前无端端出现的一个白色身影吓了一跳。
景王将灯烛向前凑了凑,这才看清了江黎昕的脸,他缓了一口气:“阁主深夜潜入王府,是……”景王就着烛光向江黎昕的衣襟瞥了瞥,挑眉道:“偷香来了?”
江黎昕拱了拱手道:“黎昕纵然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王府偷香啊!”
苏幕染敛了中衣,走两步坐在桌案旁,请了请道:“阁主请坐吧,阁主深夜前来想必是有要事。”
江黎昕却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而是直接道:“黎昕此来,是想向王爷请教一件事。”
月光透窗打在江黎昕面上,那张一向挥洒如意的脸此刻却渲染了淡淡愁绪,能让他心忧的事情必是个费心力的事情。
苏幕染疑惑道:“什么事?”
江黎昕明眸轻轻一眯:“黎昕既与王爷深交,必会与王爷坦诚相待。”
言下之意是希望景王也能与他坦诚相待。
苏幕染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大方的笑道:“这是自然。”
江黎昕诉出心中之事:“近日有人花重金索要宁王苏荣轩的命,黎昕想知道,此事可是王爷所为?”道出疑问,却也保留了七十二阁下达命令的事情。
苏幕染横眉一挑,瞳孔倏的放大,不可置信道:“有人要苏荣轩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