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真正见到心里期盼了许久的东西之前,抱着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但是到了现实跟前一看,直想撞墙。
长安从没去过七街巷,本以为是条又宽又长的好看的巷子,但谁知道就是个黑黢黢的还拐着弯的破旧巷子。
大白天的连个行人都没有,阴森森的。这还真是符合大案要案发生地的事实。
几个人走到巷子口,看着巷子两边被官府剪得光秃秃的十几棵树,脑海里不免浮现出那些红红白白的东西挂在树上的场景。
十几个人毫无预警地丧命于此,到现在都没有人能给出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尽管抓了一个所谓的凶手,但长安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是官府为了安民心而不得不采取的办法。
就算这是一次有目的有目标的谋杀,那凶手真正的目标又是谁,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困扰着长安,让长安的脑袋再一次乱起来。
宝荣不太敢走的太近,书薇也是,看见长安站在那里发呆,书薇就跟着宝荣慢慢的走到巷子口边上的一棵树旁,看着宝荣拿着个小刀子从院墙上一点一点的刮着墙皮。
一只大手忽然拍在了长安的肩膀上,吓了她一跳。
转过头发现是格拉古.李锡尼大师。
“大师?您怎么在这里?”长安惊奇的问道。
“我还想问你们呢?你们胆子可真大,敢跑到这里来?还不快回去。”李锡尼不快的说道。
“我发现了这个案子的蹊跷之处,所以想过来看看现场。”长安认真的说道。
李锡尼更奇怪了,问道:“你发现了蹊跷之处?什么蹊跷?”
“我十分肯定的感觉这附近肯定有个供奉印记,而且是这个供奉印记杀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长安说道。
李锡尼皱起眉头四周看了看,发现宝荣书薇也走了过来,就问道:“你找到什么证据了?”
长安摇摇头,说:“证据没找到,不过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继远堂的一个秘术师博士在逃跑的时候唤醒了一个供奉印记,把包围他的十几个人都杀死了,手法跟这个案子一模一样。”
宝荣走到跟前瞅了一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老贾,对李锡尼大师问道:“大师,你怎么也跑来看现场了?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宝荣这一问把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来问去。
李锡尼摇摇头,说:“我到哪里去又不管你们的事,倒是你们,现在街面上还不算安全,到处瞎跑,赶紧让你们家护卫带你们回去,这案子这么大,自然有该操心的人操心,你们几个孩子起什么哄。”说完就招呼老贾过来。
几人当然不乐意,吵吵闹闹,书薇说道:“大师,你还是告诉我们把,要不然你一走,回头他俩肯定又跑过来。”说着还扯住李锡尼的衣袍飘带不让走。
李锡尼长叹一声,心说这一关不过自己反倒是走不了了,也罢,聊聊就聊聊吧。
“那你们先告诉老夫,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是触发了供奉印记而不是杀手谋杀?就凭长安做了一个梦?”李锡尼问道。
宝荣抢先答道:“《时涯传》里面也有记载!我们都看过了。”
长安补充道:“我们没有说不是杀手谋杀,我们的意思是有没有杀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案子里一定有供奉印记,而且是供奉印记杀死了这么多人。”
李锡尼点点头,说:“闹了半天你们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
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李锡尼接着说:“没有直接证据的话,怎么猜测都没有用。”
书薇这时候问道:“大师,那要是真是供奉印记杀的人,那这里还会出人命吗?”
李锡尼看着书薇答道:“一般情况下不会,供奉印记是需要作用对象的,印记积存的秘法对作用对象释放完印记就会失效。”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能杀人的供奉印记很少,但非常强力,布置时会反噬,除了军队没人敢单独干,还有一种是经过精心计算和策划的多个印记配合,但那样的话这附近就能被搜出来。”
三人陷入了一阵思考。长安还是第一次听说供奉印记这么多的信息。
这样看下来,不找到它这案子就无解了。
宝荣说:“但是人已经抓住了啊,万一是供奉印记,岂不是抓错了人?”
“是不是抓的就是放印记的人?”长安皱着眉头问道。
“若真是供奉印记,那不先把印记找出来,几乎抓不到真凶。”李锡尼说道。
果然,长安心想。宝荣提议应该去报官,书薇也跃跃欲试,说道:“我爹就是巡检院的,管着行走司,我这就回去跟他说!”
李锡尼看到兴奋起来的三人,急忙说道:“你们说抓错了就抓错了?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宝荣抓了抓脑袋,说:“您不是也同意我们的说法吗?您是秘术大师,您说的他们还不信?”
李锡尼愣了下,气恼的说:“案件侦缉讲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什么都只是猜想,现在一切证据都导向被抓住的那个人,政事堂想改都要先拿证据出来。行了,官员会处理好,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小孩子操心。”
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看,沉默的点点头。李锡尼若有所思的目送老贾带孩子们回去后,转过头盯着旁边一堵院墙心想,孩子们的直觉真是敏锐的可怕,仅凭一个巧合的梦境就坚信自己是对的,看来真是命中注定。
不过这供奉印记到底藏在哪呢?他从怀中拿出一个五色琉璃透镜,哈了一口气,仔细的擦了擦镜片。
右手打出一个复杂的秘法,“嘭”的一声,透镜周围的一小块空气瞬间变成了肉眼可视的神奇的暗灰色。
李锡尼拿着透镜走进七街巷的中部,来到刚才已经观察许久了的一面墙边,顺着那堵墙上暗红色的斑纹细细的观察着琉璃透镜中的变化。
这是一个能够检测到秘法残留的透镜。
李锡尼从得知七街巷惨案发生的那天就一直怀疑这案子的真实缘由。他心里的猜测跟长安其实是一样的。
他也觉得这附近一定有供奉印记的存在。如果有,那么这么黑暗邪恶的印记,一定还有少量的秘法残留,只要细细寻找,应该能找到。
只要找到了,就有办法判断出这个印记供奉的是什么东西,才能抓到真正的元凶。
李锡尼甚至连这印记供奉的是什么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测,只不过这猜测有点太过牵强,说出去一定不会有人相信。
看了半天,透镜里都没有呈现出自己希望找到的线索。
也许是位置不对。这里应该就是死伤范围的中心了。中心点没有秘法残留,那就在中心点周围找找。
李锡尼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很多年没见的老友。
那个倔强的老头为了向天下宣讲自己的理论,向地上的所有国度发出自己的告诫和提醒,已经有二十多年都没回去过自己的家乡了。
年轻的时候还一直认为他的理论不值一提,是纯粹的臆想。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异想天开的理论听了太多。各种神奇荒诞的事情也见了不少,现在也没觉得他说的那些东西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反而越来越觉得有可能。
老头认为西方世界每隔几百年时间就发生的“炼臧者入侵”并不像以往的学士们认为的互相没有关联,只是不同的外部敌对势力的周期性兴亡更替。
老头认为历史上前前后后那么些次“炼臧者入侵”很有可能是同一股势力,甚至是同一批人。
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在烈国到处宣扬“炼臧者回归”的说法,结果当然是处处不受待见,那个时候烈国内战,整个青北高原打成一锅粥,根本没有城邦贵人愿意听他说的那套理论。
最后到整个青北高原都不欢迎他,老头被迫远走西方。现在也许在格文国继续奔走,也许去了更西边去寻找传说中的炼臧者墓地。
更有可能早已经倒毙在荒无人烟的绝望沙海之中。
“纳撒尼尔.查普林,你一定还活着!千万千万要活着!”李锡尼在心里慢慢的念叨。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透镜,仔细的观察着。
一个行走司的班直干员静静的待在李锡尼身后,没有打扰他。
过了很久,李锡尼失望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什么都没有找到,一个人效率太低了。”
回过身看到班直干员站得笔直,心生好感,遂对他说道:“要不你帮帮我,我们一起找?”
班直干员摇了摇头,说:“大师,京城禁止施为三阶以上的所有慢速渐变秘术,您犯法了。”
李锡尼大师想了半天,问道:“今日司里当值的大人是谁?”
班直干员以为他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于是朝李锡尼简单行了个礼,说道:“今日是文栋大人当值。大人您施为了朝廷禁止施为的秘术秘法,请随在下去行走司接受问讯。”
李锡尼点了点头,说道:“头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