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欢来到甘州崔府,门上已经挂满了红幅,挂着红色的灯笼,门口也有人正迎接着唐欢一行人。
门口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的眼袋很深很黑,“在下崔家崔武,您可是良中唐家的唐欢首领。”
唐欢露齿一笑,“正是。”
“请进。”由着崔武领路,一路走进院子里,院子已经布置好了,两排矮几和草蒲团,案上放着着新鲜的蔬果和美酒。
矮几旁已经坐着不少的人了,看见唐欢一行人来了,人群有了几分喧闹的响动,崔武领着唐欢陈蜗和唐那到了左边一席最前面的席位。
右边一席最前面的坐着一个人,对着唐欢微微笑着,笑容十分令人亲近。
他身材脸型和崔武很像,只是脸稍微长些,和崔武的共同点还有那黑深的眼袋。
唐欢让陈蜗同坐一席,陈蜗很自然的拿起了桌上的美酒,喝了一杯看陈蜗无事,唐欢才放下心来喝了一杯。
是上好的米粮酒,味道甘醇但是容易醉,唐欢也不敢多喝。
“在下崔扬水。”一手搭着另一只手的背部,做了一礼。
“在下唐欢。”唐欢也同样做了一礼。
“今日,我们就缔结两家之好,唐首领以为如何?”
唐欢道,“自然是好的。”
说着,崔扬水拍了拍手,一行舞女鱼贯而入,随着乐师的琴声,翩然起舞,长袖甩出摇曳生姿,水蛇腰不断的摆动着。
与此同时,北方正有一场浩浩荡荡的百姓大迁移。
因为楚云要攻打北方城市深郡,楚云最近每打完一个城郡,就屠城一次,所以深郡的百姓望风而动,很多人都离开了深郡。
这一行人有几百人上千人左右,是离开深郡的一个部分。
人群之中,一个妇女抱着五六岁大的男孩儿,坐在木板车上,前面一个青壮年正拉着木板车。
妇女说道,“二弟,辛苦你了。”
那个二弟说道,“大哥既然不在了,是应该我好好的照顾你们母子。”
他们身后跟着一家四口,分别是公羊大爷和公羊大娘,以及大儿子公羊暴和小儿子公羊云。
这行队伍里,还有一个落单的人,大约三十多岁,皮肤有些黑,瘦瘦的,叫阿久。
其实是深郡乡下的一个村子里的贫民,因为想要讨一口饭吃,到了深郡,没有想到过了没多久楚云就来了,在这安静的行走队伍里,就他口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安静是因为太饿了,妇女的木板车前面原本有一头驴子,也被吃了。
但是驴肉也撑不了几天。
而其他人的情况更差,公羊一家子的人,只剩下了口袋里的水,靠着喝水充饥。
有些人因为饿的都昏死在半路上,有家人的被推着上了路,没有家人的被丢在了路上,直至死亡。
小男孩问,“娘为什么一定要去良中,我们都快饿死了。”
妇女说,“洛儿,如果不如良中,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去了良中,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说着又一个人晕倒在了地上,他有家人,但是一行人还是离开了他,只剩下他昏死在路上等待着死亡。
唐那欢畅的大口喝酒大口吃着牛肉羊肉。
不得不说崔家的烹饪技术极好,这肉质极香味道极为鲜美。
而这厢,在陈蜗尝过了肉质之后,唐欢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崔扬水道,“唐兄弟,我们今日结盟,在场所有人作证,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说着唐欢举起杯子敬了一杯酒。
天色渐渐黑了,一行人在一个山坳处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个水潭,有水但是没有吃的,有人上山寻找吃的。
公羊暴对着自己爹说,“好饿,我实在要挨不住了,我们前面的路还有多久?”
公羊大爷清楚,前面的路还有足足一半,但是吃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只能安慰道,“快到了。快到了。”
此时上山寻找吃的人下了山,有气无力的说道,前面的人已经把山上能吃的东西都挖掉了。
“这杀千刀的。”公羊大娘忍不住骂道。
阿久嘴上叼着一根草,看着四周,突然眼睛一亮,前面的官道上有几十个人正在走过,看样子是贵族世家和他们的仆役。
阿久对着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看,前面的那些贵族肯定有吃的。不如我们杀了他们,抢走吃的?”
身边一个年轻人说,“这样不太好吧。”
阿久愤恨道,“你都要饿的要死了,还管好不好!”
另一个年轻男子也说,“对,抄起家伙去抢吃的。他们不给就给他们一个榔头。”
说着四处交头接耳起来,里面的男子们一个个都拿起手上的或榔头或耙子或铲子,又或者长刀。
纷纷站了起来。
看到了这里的异动,前面的贵族世家子弟们,纷纷加快了赶路。
阿久带着百姓们跑了上去。
一场厮杀开始了。
唐欢道,“不如我们三次击掌相约,如果一方有难,我们就出手相助,其他的再细细详谈。”
崔扬水,“畅快!我们就击掌为盟。”说着站了起来,走向唐欢。
唐欢也站了起来走到中间,舞女们见状都纷纷退了下去。
崔扬水和唐欢三次击掌。
一时间满堂喝彩,众人不停鼓掌。
吃完了酒宴,唐欢和崔扬水走进了崔扬水的书房。
崔扬水对着唐欢就是一礼,唐欢连忙拖着他的手臂,“怎么敢当。”
“实不相瞒。唐某有一事相求。”
唐欢万万没想到,崔扬水说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帮忙,“你先说吧,如果我能帮你一定会帮的。”
崔扬水道,“我膝下子息单薄,只有一个女儿,希望唐兄弟能带她去良中,哪怕当做质子也行。我也必将和你好好结盟。”
“你女儿?怎么了?”
“实在是涉及家族密事,不齿言语啊。”
“好,我就带回你的女儿,好生相待,你不必担心。”
“多谢。”书房的灯光下,崔扬水的头发已白,脸上皱纹满布,看起来有些疲惫的神色。
一般人都怕耍狠的,而耍狠的都怕不要命的。
这一群饿极了的百姓就是不要命的,虽然世家们的仆役和贵族男子也经过军事训练,但是还是被杀的片甲不留,仅剩下来的也逃窜离开了。
这一行路过的人,只剩下尸体和食物。
“有饼!”公羊暴欣喜的喊道,在尸体旁大口大口的吃着。
公羊夫妻向来疼爱小儿子公羊云,就递给公羊云,“孩子你快吃吧。”
而那个妇人的二弟却被一个贵族子弟杀了,她正在二弟的尸体旁哭着,她的孩子洛儿正懵懵懂懂,看着母亲哭,自己也流下了眼泪。
公羊云却一把推开,“我不吃。”
“为什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公羊大爷问道。
公羊暴不满道,“不吃就不吃,我们这边杀的多辛苦,他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动手。”
公羊云,“这种杀戮的食物,我看见就想吐。你们怎么可以没有一点仁义之心!”
公羊大爷也怒了,“你不吃,你就饿死得了。”
公羊云有气无力的走到了山坳处,公羊一家人看小儿子走过去,以为是喝水,也不再理了,等他饿的受不了,自然会过来吃的。
阿久看了看那个妇人,皮肤白皙,双峰丰满,也算是个尤物。
递向了妇人一个面饼。
妇人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还是一把拿过面饼,分了一半,一半给儿子,一半给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你应该明白吧?”阿久看向妇人,眼睛有着簇簇火苗。
妇女边哭边吃着,点了点头。
洛儿拉了拉妇女的衣角,“娘?”
“还饿吗?”
“是的娘。”
妇女看向阿久,阿久回道,“你既然跟着我,这孩子也跟着我也行。”
晚风吹动了洛的秀发,妇女在洛儿的头上插了一簇青草。
洛儿懵懂,眨巴着眼睛问道,“娘?”
阿久却替无声哭泣的妇女回答,“这叫命如草芥,就说你这个小王八蛋的命像这跟草一样卑贱。”
“不好了!”有个去湖边打水的妇人跑了过来,“公羊家的,你们儿子投湖死了。”
众人赶到湖边,公羊云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起来,而他的脚部绑了一块石头。
公羊一家人大哭不止。
杀戮而贪婪的人活了下来,善良而不屈的人死去了,这也许是历史的一个真实的侧面。
唐欢回来了,身后却跟了一个女人,不同的是那个女子却疯疯癫癫的,正傻笑着。
陈红月看了一下周围,心里失望,唐那还是没有回来。
唐欢对吕清说,“安顿一下她吧。这是崔扬水唯一的女儿崔淡。”
吕清点了点头,牵着崔淡的手一路带到客房。
客房原本就有意收留客人,所以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想到第一个客人,却是这样的。
吕清小声问道,“姑娘?”
崔淡没有回音,只是呵呵傻笑。
吕清对她说,“你先睡吧,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