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金鱼的生意赚不了几个钱，我也兼做体力活贴补家用。房子是长街里的一间普通木屋，父母和妻子相继离世后，家里就剩我一个人，膝下无子，怎样都能过活。

第二天一切如常，但前一晚的错觉让我心神不宁，便早早收工想回家睡上一觉。到家时还是下午，和邻居打过招呼便进了屋。屋内没点灯，就着天光还能看清室内摆设，我拖着困倦的身体就地一躺，闭上眼，阿南温柔的脸自记忆中缓缓浮现。榻榻米的香气带着初秋的寒意在呼吸间钻入口鼻，精神一松，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一阵窸窣声，我睁不开眼，耳朵却敏锐捕捉着动静。

“今天回来得真早，我还没玩儿够呢。”

“每天都去那几条街，有什么可新鲜的。”

“当然有啦！每天遇到的人不同嘛。今天上午那个小孩儿太可爱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如果是条鱼一定很可爱！”

“说什么胡话呢。人怎么可能变成鱼。”

“小青真讨厌。跟你说话太无聊了，再不改改性格，以后变成人也没人喜欢！”

“要你管。”

“不过老板今天有点奇怪啊，这么早就睡觉，平时不还要做饭打扫吗？”

“可能累坏了吧。”

“对了，他昨天摸的那块木牌是什么啊。为什么对着块木头一脸温柔地喃喃自语？脑子坏掉了吗？”

“不知道。也许那块牌子里住着什么人吧。”

“牌子里住了个人？！”

“嘘——小声点。会吵醒他的。”

“老板怎么可能听到我们说话，小青你脑子也坏掉了吗。”

“……懒得理你。”

“哈哈哈！小青大傻瓜！”

似曾相识的声音传入耳际，似梦非梦。

是昨天说话的两个声音！我猛然起身，拿着点亮的灯盏走到鱼缸附近。金鱼们在各自的居所游来游去，摇曳的尾巴比鹅毛扇还柔软，密密连缀的鳞片比黄金更耀眼。

“啊，老板过来了！他不会真的听到我们说话了吧？”小女孩的声音有些露怯。

“应该不可能吧......”男孩的声音带着犹疑。

“谁！谁在说话？”

我在几十尾金鱼中搜索，除了颜色大小花纹以外，它们毫无二致。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对着那缸金鱼问道：“谁在说话？你们真是我养的金鱼？”

过了好半晌，在我即将放弃之际，缸中传来小声的应答：“……老板能听懂我们的话？”

是那个小女孩。

我点点头，惊奇道：“为什么你们能说人话？”

“我们没有说人话。”男孩声音的金鱼也开口了，“是老板莫名其妙听懂我们的语言了。”

“可是我家那么多金鱼，为什么只有你们俩会说话？”

“因为我们——”男孩正要说什么，被女孩一口打断：“嘻嘻，因为我们有缘吧！”

我在眼前数十尾金鱼中搜寻，并未发现与我对话的是哪两尾。发现了我的动作，小女孩兴奋地叫道：“这里！这里这里！”言罢，一条鲜红的小金鱼蹦出水面腾空转了个圈，又扎入水中。

“刚才跳出来的是你吗？”我问。

“是我！我叫小红！”

我将目光锁定在那尾红鱼身上，在她身旁，一尾通体幽蓝的金鱼正侧过身子，贴着玻璃打量我。

“你是小青？”

他透过鱼缸定定注视着我，没有动作，也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