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如瀑,须臾,天地间已是一片莹白。地面、树梢、草坪、房顶……所有直接裸露在空气里的有形之物,都被大雪覆盖,隐去了本来的形迹。
西区小树林,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尊“雪人”静静矗立在一树老梅旁。它的造型异常独特:头向下耷拉着,肩膀处没有像一般雪人那样,插根棍子或树枝来代替胳膊,而是真的有两条“胳膊”不但粗壮、敦实,而且格外逼真。如果不是身体的部分有些小,与头的比例不太协调,那么它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雪人”。
“滴滴,滴滴……”几声清脆的电子钟声忽然从“雪人”的身体里传出,“雪人”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抖了一下,脸上附着的冰雪随即脱落,露出两只深蓝色的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雪人,分明就是个活人!
清醒过来的光头巨汉立刻用双臂在地面上一撑,硬生生将自己巨大的身体从泥土里拔了出来,满身的冰雪也随之剥落。
顾不得擦拭光头上的覆雪,巨汉连忙伸出手,将胸前挂着的一枚雕刻有十字纹路的盾型徽章捧到脸前,用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擦了一下,“滴滴”声戛然而止,徽章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晕,刹时将光头巨汉罩在其中,不过是一瞬间,他的视野中先是出现了大量颜料似的光圈,下一秒,光头巨汉便已经出现在一处颇具中世纪风格的房间里!
眼前的影像,真实不需,且毫无违和感,就仿佛自己真的置身其中一般。
房里的空间并不大,装饰也很简单,但看得出,房屋的主人一定是个古典派,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都体现出一股浓浓的中古味道,一点现代化的影子也瞧不见。
窗外透进的一束微光,已经是房里全部的光源。光束照进来的地方,摆着一张不大的圆桌,一老一少两名穿着复古的男子,正悠闲地坐在桌旁的靠椅上。他们的手边,各有一只精美的小茶杯,杯子里还在冒着盈盈的热气;一名穿着女仆装的美丽少女手捧着一个制作考究的茶具,躬身侍立一旁,嘴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光头巨汉立刻神情肃然地对其中一个人穿着宽大睡袍的男子行了单膝礼。
他明明跪在柔软的地毯上,但腿上却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
“殿下……”光头男把头埋得很低,眼前这个年龄并不大、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青年,可不像他外表看起来这么和善,深知这一点的光头男更是小心组织着自己的措辞,不敢有丝毫大意:“大人,属下奉命抓捕‘26号目标’,但是被对方逃脱了……”
“哦?是嘛……”穿着睡袍的金发男子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只手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小口。在他的眼中,光头男子的影像正跪在雪地里,神情谦卑地向自己行礼。
“整个暗影小队的合力围捕,竟然都能让对方逃掉,这个‘26’号还真是厉害啊?!”金发男子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神情也变得有些冰冷。
“这个……”
光头巨汉仿佛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没等他下定决心,金发男手里的茶杯已经砸了过来!茶杯穿过他半跪的虚影摔在了墙壁上,碎裂成了几瓣,淡绿色的茶水溅湿了一大片。
即使相隔千里,光头巨汉也能感受到对方的震怒,想到金发男子昔日的手段,光头男子被冷汗浸湿的脊背弯得更深,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罗贝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我的命令私自行动!”金发男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第一眼看到光头巨汉的造型,金发男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抓捕到‘26号’嘛?真的这么容易的话,我为什么还会派出整个暗影小队!回答我!你这头蠢猪!你是在怀疑我的智慧吗?”
光头巨汉浑身战栗,大滴大滴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滴落,将地上的酥雪砸穿!已经无可挽回了吗?
果然,金发男子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这个光头巨汉的心沉入了谷底!
“罗贝尔,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殿下……”一直静默不语的老年男子突然打断道。
这个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的男子显然已经上了年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极富磁性,一根根斑白的银发无不显示着岁月积淀的经验与智慧。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金发男子显然听到了,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但并非是因老人的无理而愠怒,只是觉得有些诧异。
“……我想,罗贝尔阁下一定是急于立功,以回报殿下对他的厚爱,所以才……”
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光头巨汉适时地欠了欠身配合着老人的说清,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奴仆虔诚地祈求主人的宽宥。
“况且,眼下我们正是用人之际……”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金发男子,他冷哼一声,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女仆已经及时地为他更换了一套新茶具,墨绿色的茶水上方升腾着一缕氤氲的水汽。
银发男人看到金发男人的反应,嘴角咧了咧,继续说道:“我想,罗贝尔阁下一定会记住今天这个教训,今后,也一定会更加努力地为殿下效力。”
光头巨汉的光子都快触到地面上的雪了,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一般,等待着金发男的裁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着老人的话能起作用!不然的话……
仿佛过了很久,金发男终于又恢复了先前慵懒的神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诺森大人这么说,那就暂时留下你的命吧,罗贝尔,你给我听清楚!今后要是再敢善作主张,我一定会亲手将你净化!”
光头巨汉诚惶诚恐,仿佛一个个刚刚坠入地狱的人又重新攀上了通往天堂的扶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一种死里逃生的快感中!如果不是雨果愤怒地关掉了通讯器,他甚至会匍匐到对方脚下亲吻他的脚趾!
欠了诺森大人一条命啊!罗贝尔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罗贝尔又恢复了之前冷傲的表情,在胸前的徽章上轻轻触碰了几下,周围立刻陆续出现了几十个人影。
“我已经发现目标的踪迹,所有人,立刻朝我的位置靠拢!”
影像里的人影全部将右臂平举在胸前,对罗贝尔行了点头礼,之后便一个个消失不见。
看着地面上残留的深坑,罗贝尔握紧了手里的徽章。
26号!该死的26号!等着吧!我罗贝尔大爷,一定要亲手抓住你!把你献给雨果殿下!
“诺森大人,您刚刚不该打断我的裁决!罗贝尔这头蠢猪,他彻底破坏了我们原先的计划——为了这个情报,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雨果有些激动地对身边的老人说道,语气虽然急切,但却没有半点不敬的意味。
“呵呵……我亲爱的雨果”,老人微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省去了敬称,眼睛里流露出更加强烈的慈爱味道:“杀伐果决,这一点倒是继承了你父亲的优点,这很好……”
金发男听老人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再也没有半点懒散的样子。
“但是,有时候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尤其是在自己力量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更不能无端损耗自己的实力。”
“我知道,这次为了搜寻26号的踪迹,你花费了不少代价,但暗影小队是你目前能够掌握的最精锐的战力之一,失去其中任何一个人,对你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损失!更何况是他们的队长!不要忘了,你的几个兄弟,他们还在对你虎视眈眈,如果你失去了手中唯一可以仰仗的这几支嫡系小队,将来拿什么和他们对抗!”
金发男自然明白老人说的意思,他站起身,对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老师,刚才是我鲁莽了……”
老人点点头,将他扶起,语气沉重地说道:“雨果,你不止是我故人的爱子,更是我最中意的学生,你拥有太多同龄人所不具备的优秀品质,我相信,在即将来临的卫世战中,你一定会大放异彩!所以你一定要谨记: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绝不能让愤怒蒙蔽自己的双眼,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26号虽然很重要,但比起我们将来要面对的问题,他还不算什么,罗贝尔那边,也不要逼得太紧,能够抓到人固然很好,抓不到也不必在意,尽快将暗影小队召回,趁着卫世战爆发前,多吸纳些新的力量才是正道!”
“是!老师!雨果一定谨遵您的教诲!”雨果再次向老人欠了欠身。
“时间也不早了,那位大人那里,还需要我,是时候回去了……”老人站起了身,一旁的女仆恭顺地递上早已备好的礼帽和手杖,对老人施了一礼。
雨果已经打开了门,并亲自在前带路,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石径,穿过一条清幽的走廊,视野骤然变得开阔起来。
碧海蓝天,飞云袅袅,这里赫然竟是一座海岛,众人所处,原是一座颇具中世纪风格的古堡。一辆马车早已在大门外静候多时。
雨果半跪下身子,让老人踩着自己的腿上了车。马蹄声起,马车在石板道上缓缓前行,雨果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直至马车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后,才慢慢直起身来。
腥咸海风吹乱了他的一头金发,给他俊美的脸上添出几分颓废的味道来。
他的身后侍立着两名身穿白底红十字战袍的高大战士,和之前那名如花蕾一般娇嫩的女仆。
他神情肃然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那是一条由巨大石板铺成的道路,足足有六米宽,道旁每隔三米远,便矗立着一尊一人多高的石像,他们都是中世纪士兵的造型,有的支长剑撑地,像是在审视周围的情况;有的长矛横卧,摆出进攻的造型。所有的石像全都神情肃杀,不苟言笑,造得极为传神,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师级别人物的手笔。
当马车行进到拐角处时,前方的空气里似乎出现了一片粘稠的液态物质,马车径直没入其中,消失在空气里,不留一丝痕迹。
雨果仿佛松了一口气,突然一把将身旁的女仆抱了起来,吓得她花痴乱颤。还没来得及尖叫,雨果湿润的双唇已经吻了下来。
“嗯……”女仆的脸立刻就红了,嘤咛一声,一面迎合着雨果疯狂的突袭,一面含糊不清地呓语,一只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感受着怀里女人身体的变化,雨果的动作更加粗暴,一双大手不停地在女仆身上游走,身后的两名卫士见怪不怪地将头望向了两边。
“殿下……”女仆用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阻止了雨果的进一步动作,用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颤巍巍道:“我们,进房里……”
雨果哈哈大笑,狠狠在女仆水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含情脉脉:“好吧,我的小海伦……谁让我的心已经被你俘虏了!咱们这就回去,把早上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