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情况,比李小豪预计的要好很多。除了进村前击杀的几只丧尸外,街道上再也瞧不见一只丧尸的踪迹。可同样,也没见着半个活人的影子。饶是如此,几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沿途没有片刻停歇,尽量挑小路,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小巷,来到巷子的尽头一个院门口。
李小豪从衣兜里摸出把钥匙,在锁眼里转了半圈,便推开门进去了。
这就是大伯留给他的房子。他李小豪的家,他一个人的窝。
院子并不大,三间房,上下两层。由于长时间无人打扫,显得有些脏乱。门口堆放着一些杂物,上面已经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自二老过世后,李小豪便很少回家,尤其是ktv的场子支起来以后,他回来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而且几乎从不在这里过夜。
无人居住的房间似乎总是很容易落灰,使人一眼便能看出。
李小豪并没有进屋,而是直接上了二楼,一头扎进了卫生间。
在阿吉和猴子诧异的眼光下,李小豪撕掉将墙上一张老旧的明星海报,露出里面遮着的一块木板隔层,卸掉木板,李小豪伸手进去摸索了几下,眉目间忽然露出一抹喜色,等胳膊从里面退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七连发猎枪。
“枪?!”阿吉和猴子两个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东西,平常可没见李小豪拿出来过,看来咱这老大,平日里隐藏得够深啊!
“豪,豪哥!”阿吉吞了口口水,试探着问道:“这,这枪……还有吗?”
李小豪笑道:“你当这是烧火棍子,想弄多少弄多少?就这把,还是老子费了不少劲才弄到的。”李小豪没有说实话,这把枪并不是他弄到的,而是他大伯生前留下的。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颇喜好打猎,托人买了这把猎枪,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常常在村后的山林里打个兔子山鸡什么的。后来枪支管理日渐严格,老头子也没什么机会用到它,却也舍不得上缴,于是就在卫生间里凿了个暗格,专门用来藏匿这把枪,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擦拭保养一番,算是留个念想。李小豪这小子,从小就不学好,老两口眼见管不了,也不能任由他闯祸,所以家里有枪的事,二老口风一向把得很牢,李小豪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大伯去世前,身体一下子垮下来,神智也时常不清醒,经常说胡话,李小豪无意中才得知卫生间里藏着枪的事。后来二老过世,枪自然落到了他手里。虽然年龄不大,但李小豪却是个颇有心计的人。即使在自己这一帮小弟兄面前,也从未轻易拿枪出来显摆过。他可不傻,这年头,一旦涉枪,就是刑事案。所以,还是将枪藏在老头子生前藏的地方,只是偶尔拿出来擦拭保养一下,算是给自己留一张底牌。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
“世道,要变了。”李小豪将子弹推进膛,咔擦一声合上,做了个瞄准的动作,睁着的眼里,透射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枪虽然只有一把,但李小豪家里藏的刀具却很多。从匕首到军刺,从开山斧到武士刀,李小豪的“私人收藏”,着实让阿吉和猴子两人开了眼界。
各自换了身干净衣服,选了几件趁手的家伙,三个几乎武装到牙齿的人,开始执行之前定下的计划:以李小豪家为起点,挨家挨户搜寻活人,顺带清理丧尸。
对别人而言,这场丧尸劫难或许是世界末日,但对他而言,却是发迹的大好时机!丧尸又如何?末日又怎样?时势造英雄,只要手上有足够多的人和粮,我李小豪就是草头王,从今往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谁活谁就活,让谁死谁就死,这种生杀予夺的快感,真是想一想都叫人陶醉啊……
想到美处,李小豪握枪的手都因激动而颤抖不已。
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虽然想得挺美好,可实际做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连进了十几户人家,却没瞧见半个人影。活人没见着倒也罢了,连丧尸都没遇见一头,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李小豪的眉头拧成了团,是谁?敢在上吉村的地头上,截他李小豪的胡?!李小豪脑中闪过几个人名,其中的一个人的名字一出现,李小豪的眉头立刻便舒展开来。
难道是他?
错不了,一定是他!
嘿嘿,真是冤家路窄!
“走!”李小豪招呼一声,阿吉和猴子两人立刻跟上来,随李小豪往村东去了。
村东,一家的兰州拉面馆门口,两个回民打扮的店伙计手里拎着长杆,正在大门口焦急地观望。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偶尔只见一两条野狗出现在路边的垃圾堆旁,翻检些剩菜剩饭。
“努尔勒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回族大汉,约莫五十岁上下,有着典型的维吾尔族外貌特征,身材并不高,但却很魁梧,皮肤有些黑,头上戴一顶小白帽,上身是一件羊皮坎肩,下面穿一条呢子裤,围了条油得发腻的围群,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语速却很快,乍一听,还有点像韩语。
“大叔别急,努尔勒大哥是条好汉子,他不会有事的!”
“希望吧……古达麦,你去后院问问,看王所长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旁边的小伙子应了一身,闪身进了店。桌椅板凳已经被清理到墙角,隔出了近100平米左右的一块空地,小伙子走进厨房,那里开着扇小门,连通后面的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短发青年,见小伙进来,连忙掐灭手里的烟,问道:
“咋样?努尔勒他们回来没有?”
小伙子摇摇头,没有说话,快速穿过了小门,眼前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楼前的院子很大,占地足有一亩,连上前院被改成面馆的门面房,这个院子的占地面积达到了近乎1000平米,即使是在农村,也显得格外气派。院子两侧各有一堵高约3米的砖墙,上面还糊满了各色的碎玻璃碴子,院子中间有几颗老槐树,周围插着十几根木桩,原本被用来栓牲口,而现在,上面却绑满了丧尸,总数不下近百人。这些丧尸的手脚都被反绑着,脖颈处还套着绳圈,绳子的另一头则被拴在这些木桩上。见小伙从身旁经过,丧尸们犹如被注射了兴奋剂一般,一个个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一边嘶吼,一边把牙咬得嘎嘣脆响。
古达麦瞧了眼地上的丧尸,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沿着院子旁的一条鹅卵石小路,径直进到了楼里。一进门,一股血腥气立刻扑鼻而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躺着的十几个裹着纱布的伤员,这些人的身体下铺着些床垫、被褥之类的东西,用以和地板隔开,多数人的创口处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看样子伤口处理得很草率,擦血用的的棉布、卫生纸丢了一地,有些人的嘴里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有几个伤得重的,已经没了动静,看不出是死是活。有几个人专门在一旁守候,偶尔递个水,送个纱布什么的,但似乎都刻意与之保持了一段距离。
上了二楼,则是另一番景象。二楼的客厅里,此刻或座或躺,聚集了不下几十号人,卧室里的情况也是如此,偌大的房间挤得好似一个人肉罐头。里面的气味不大好,大部分人脸上的神情也是一样,因为院子里的丧尸,有许多都是他们的亲人。所以大多数人宁愿在这里挤着,也不愿在一楼呆,以免触景伤怀。古达麦费了些力气,才从人堆里挤了进去,人群中间倒是比外面松快许多,那里是一张茶几,旁边围着一圈平日里在村子中地位较高的人。其中有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正是古达麦要找的村派出所所长,王俊。
“王所长,哈里木大叔让我来问问你,看你们商量的怎么样。”古达麦问道,眼神扫过周遭的一群人。
王俊嘬了口烟,半晌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一个秃顶男先开了口:“不管你们怎么决定,我肯定是不会走的,眼下通讯中断,外面也是情况不明,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倒不如现在这里呆着,坚持两天,政府总会派部队来救咱们的!”
秃顶男的话一出,屋子里的许多人都纷纷响应,还有些虽然没吭声,但从眼神可以看出,秃顶男的话正合其心意。
王俊依然没有开口,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他表态。遭逢突变,村子里诸如村长、村支书等昔日权威而今大都被拴在院子里,屋里威信最高的,也就是派出所所长王俊了。他的话,这帮村民还是认的。
“韩园长说的有道理”,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王俊狠狠掐灭烟头,说道:“眼下外面情况不明朗,别的不说,但是东大校园里的情况,咱们就不清楚,咱们这里除过老弱妇孺伤病号,总共也就六七十号人,如果东大校园里都是这些‘东西’,咱们这点人根本不够看的。”
韩园长,就是刚刚说话的秃顶男,是上吉村幼儿园的园长,但从外貌上看,更像是个土大款,倒是完全看不出为人师表的模样。
“大叔说了,咱们有车……”古达麦向前挺了一步,语气更加恳切:“村子没有别的出路,拖得越久对大家越危险!”
“我的回民小兄弟!咱们是有车不假,可哪能带得了这么多人?更何况外面的那些人,虽然有没有救暂时还说不清楚”,韩园长抬头瞄了一眼王俊,见后者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心里一喜,接着说道:“眼下咱们最大的任务,是先填饱肚子,大清早到现在,大伙肚里还空着呢!你们倒是先弄点拉面出来,给大家压压饥撒?”他的话一出口,仿佛激活了人们肚里的馋虫,许多人顿觉腹中空空,饥饿感立刻蔓延上来,绞得人胃里一阵难受,想到牛肉拉面的香气,不少人都流起了哈喇子。
“是啊,得先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干别的!”
“你们不是开饭店的吗,这个时候还这么小气,赶紧做,亏不了你们!”
“多放些牛肉和葱花!”
风头一起,再想止住就难了。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牛肉面的话题中,仿佛大家讨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是中午饭里要不要放辣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古达麦眯眼瞪了韩园长一眼,转眼看着王俊,说道:“王所长,痛快点,走,还是不走,我要一句准话。”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明显还很稚嫩却已有了男子汉雏形的青年,望着他清澈的双眼,他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别过头去,淡淡道:“小古,是走是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家的意见你也听见了。从我个人的角度说,我也希望带大家一起走,但眼下我们的情况不太乐观,所以暂时……还是固守待援比较稳妥一些……”说完,迅速侧过身,仿佛怕被古达麦看到自己心虚的样子一般。
听完王俊的话,古达麦冷笑一声,转身朝楼下走去,并不搭理那些吵嚷着让他们做面的人。
“这些垃圾,就呆在这,和这些‘镇尼(魔鬼)’一起下地狱去吧!”路过院子的时候,看着满院的丧尸,古达麦不禁狠狠地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