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在“秦氏”干了七年,算是资深老员工。“秦氏”集团在唐城属于后起之秀,尤其今年来更是威名日盛,风头甚至盖过了一些本地老牌企业。
“秦氏”的员工待遇福利好,伙食也不错,关键工作地方离家近,这也是他为何能在此处一干就是七年的缘故。
有些习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形成的。
比如上班临出门他都会热情拥抱一下自己的妻子、比如女儿喜欢用老气横秋的口吻称呼他为“老梁”、比如他特别钟爱公司食堂的豆腐鲫鱼汤、再比如他总是习惯在上班之前来公司的“公共吸烟室”抽上那么一口。
“梁仲庸,你再三违反公司规定,在上班时间抽烟,更可恶的是死不悔改。我宣布,罚款五百块以儆效尤。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你这股歪风邪气。”秦氏集团安保部总队队长陈云胜黑着一张大饼脸训斥着刚进安保部门的蒋仲庸,语气颇为恶劣。
“对不起,对不起,老习惯了,一时难改。”梁仲庸红着脸点头哈腰地赔笑着:“领导,下次我一定改正,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况且我也没有在上班时间抽烟呀,这不还差两分钟吗?”
陈云胜冷哼一声,气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不成?我说你迟到你就是迟到,说你上班时间抽烟就是上班时间抽烟,这里我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秦愈最痛恨比他还嚣张、还无耻的人,这种人,见一个踩一个。嚣张是我的专利,你剽窃不我不踩你踩谁?
陈云胜忿然作色地朝秦愈看了一眼,立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大喝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
“我是个人,你难道看不见吗?”秦愈冷笑一声,看着陈云胜:“还是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是个东西,还是是个东西?”
梁仲庸以为秦愈早已离开“秦氏”集团大楼了,岂料又杀了个回马枪。现在还为自己打抱不平,真是又喜又急。
喜的是这世上总的来讲还是好人多些;急的是陈云胜脾气暴躁又能打,他怕秦愈吃大亏。
“陈队长,今天就算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想要罚款就从我工资里扣吧,我甘愿受罚。”梁仲庸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极力在中间调和着:“小兄弟,这里也没有你的事,你快去找自己的工作吧。如果没钱吃饭,我先借你点。”
说着,随手从裤子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数也不数地推倒秦愈面前,还用力地眨着眼睛示意他不要掺合。
秦愈无奈苦笑,他现在强忍着满腹怒火,需要痛快发泄一场。
坏人怙恶不悛,有多半原因就是因为有太多像梁仲庸这样的滥好人姑息养奸才使得他们变本加厉、为所欲为,滥好人比坏人可恨一千倍、一万倍,他们的懦弱、苟且偷生、胆小怕事的行为直接促使坏人比以前更加凶恶、肆无忌惮。
但愿世上多个坏人,也别多个窝囊的滥好人。
“原来是个没人要的小畜牲,我当以为背后有多大靠山敢在‘秦氏’集团撒野呢。”闻听秦愈并无有所依仗,全凭自己年轻有为额满腔热血在狗拿耗子,不禁喜上眉梢:“兄弟们,给这小子放放血,让他知道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
此时的安保部内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秦氏”保安,每个人脸上都表现出很冷漠的样子。他们本来都是铁骨铮铮在战场上要与敌人你死我活的汉子,现在为生活所迫沦落为别人手里的行凶工具,不可谓不悲哀。
“工具”就要有作“工具”的觉悟,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称为“工具”的资格。
几名年轻保安摆开阵势将秦愈团团围住,无悲无喜,好似有规则地堵住了很可能出现疏忽的每处角落,谅是秦愈长了三头六臂也要费番工夫。
室内一片肃杀,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安静等待着下一刻的到来。
“陈队长,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呢?我老梁认打认罚绝无二话,你干嘛非要为难别人。”梁仲庸苦苦哀求着,仍不死心地打着眼色让秦愈找机会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秦愈对于他的那些小动作置若罔闻。在心底,他很同情老梁这类人,可悲的是这种人副作用也大。药可医人,也可杀人。
陈云胜怒若雷霆,讥斥道:“哎呦!没想到平常低眉顺眼惯了的‘梁无用’今儿个倒让人刮目相看,怎么,也想学吴用来个上梁山吗?”
梁仲庸一愣,然后又开始低着头重复着他以往习惯性的动作,本来挺拔伟岸的身躯霎时变得佝偻微小。
他有很多种习惯,这也是其中一种,也是这种习惯伴随了他人生中大部分时光,如影随形。
梁仲庸不是“吴用”,也不想上梁山。他还有妻子女儿需要照顾抚养,他肩上扛着责任、挑着重担,由不得他不低头。
生活就是狗*娘养的,有的人可以啃骨头撒欢,有的人就只能吃屎憋屈。
“如果不想,那就给我滚到一边去。”陈云胜恶狠狠地说道。
梁仲庸犹如一条听主人话地牧羊犬找了一处墙角旮旯蹲了下去,蜷缩着身体,闭上眼沉思。终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秦愈自始至终在旁作看客,一句话也不想说。等到梁仲庸选择好了自己的位置,他才开始感觉有点烦躁,有种想要发泄发泄的欲望。
“你如果现在跪到我脚边舔干净,再喊两声祖宗,那么我可以试着考虑考虑……让你少受点痛。”陈云胜此刻万般得意,也嚣张到了极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有逃脱他掌控范畴。他不喜欢自己生命捏在别人手心的感觉,一点都不喜欢。
秦愈冷眼看着他,有些人,要是无药可救了,那还真是死不足惜!
“你真是该死。”他不愿再跟这种自诩不凡的人多说一句废话,打痛了,才能打怕。“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游戏规则不是适用于所有人的,比如陈云胜之流。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而庶民多之,君子却不常有。
“该死?”陈云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露出他那被烟气熏得又黑又黄的牙齿,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人该死,应该活着的人一个也没有。可是那些该死的人活得却很好,美女珠宝、权利声威拥有得比别人多得多,要是换你你怎么选?”
陈云胜一脸笑意地打量着人阵圈中的秦愈,眼神中流露出凶神恶煞的目光。初生牛犊不畏虎,他也不介意当一次刽子手。
要是你你怎么选?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是一种生活态度,“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种更高要求所追求的生活态度。男人多趋于后者,秦愈也是。
荣枯事过终成梦毕竟是种“禅意”,只可羡慕,不可贪恋。奢求不得,不如退而求次,繁华烟云锦衣行的生活也不错。
至少现在的生活也不赖。
“醉卧美人膝”还达不到,至少跟燕京第一美女有了些交集也算往理想的生活殿堂成功迈进了实质性的一步。至于钱……假如被陈云胜知晓了他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突然还真有所期待。
他……这算不算无知者无畏?
无知者,固然无畏。无畏者,遍体鳞伤也!
主意打定,趁着那几名冷面保安意志松懈,举着拳头便朝陈云胜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