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桀到了魔族议事的正殿崇月殿,刚进殿门,就看到了熟面孔。
此时在殿内的有冬榕,敖澈,出乎意料的,还有执明,蔚灵公主,再一个,似乎是我那日在天山见到的那个小仙。
我眼神扫过那小仙,她却故意躲开我的眼神,我再看执明,他亦是不敢看我,只有蔚灵公主,与我相视片刻后垂眸示意。
这样的氛围着实奇怪。原本几个神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一齐聚在这魔族的圣地,竟是为何?
我转而问桀:“这是做什么?”
他眉宇间透着清淡无物的愁绪,没有说话,整个殿内的气氛,安静异常。
我不好再说什么,视线一直徘徊在蔚灵公主和执明身上,我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会与魔族扯上联系。
冬榕还是老样子,倨傲不训,对谁都是冷眼,哪怕是看到桀,也全然没有当初她所说的那般深情,似乎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再没有能入她眼的人。
她的性格,像是山上的天气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桀站在台阶上,对众人道:“我能够再次回来,各位功不可没。然而现在,陵光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不想与神族掀起战火,如果你们谁敢擅行,休怪我不客气!”
这话明显是对冬榕说的,我下意识看了冬榕一眼,她却没什么表情,似乎与她无关。论到深沉,她可谓厉害。
我站在桀的旁边,倒像是真的成了他的老妖婆,不禁有些可笑。我无意间又发现,那个天山上的小仙总是时不时地偷瞄我,站在冬榕旁边似乎盘算着什么?
我一想果然不错,我就猜测着小仙不简单,这下子,只怕霓枫上仙又要担下这个责任了,她的伤好了没多久,又遇到了这样的劳心事。
桀又对冬榕道:“榕,你给陵光下毒,囚禁她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你把解药拿出来,从速。”
冬榕道:“有没有解药,还得问毒药的主人。”说着,她眼睛瞥向那小仙。
那小仙当即跪下,嗫喏道:“没……没……解药。”说着,将头埋了下去。
我心里冷笑,冬榕这责任推脱的倒快。
却在这时,那小仙像被一阵强风吹气直撞到大殿内的石柱上,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我以为是桀做的,不由看向他,却见他怒视冬榕道:“榕,你做什么?”
冬榕十分的不在意,“我是在教训做事不利的狗,怎么,君上你有何指教?”说着,无畏地对上桀的眼。
“你……”桀对冬榕怒视半日,无话可说。
冬榕接着道:“这一时半会,解药是没有了,君上若要罚我,我无话可说,我大可再去人间走一遭,省得您见了心烦。”
桀缓和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时常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冬榕立马接道:“生性如此,喜好如此,改不了了。”
桀不在多说,眼神之中对冬榕有丝丝愧疚,他纵使怒怼,也似教训自家的妹妹。
接下来的事无甚多说,无非是桀把魔族的事务都交给了冬榕打理,这也不足为怪,冬榕向来做事老练,在人界就是一代君王。
待人都散去后,我对桀说想去魔宫里转转,他没有反对,也没有派人跟着我,这一点倒让我很有好感,不过,我如今这样没有了法力,也跑不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那小仙修为不好,却制得一手好毒,竟连我堂堂神君也没有察觉到。她不修正道,反向魔道修行,只是心术不正吗?莫非另有隐情?
我一人心事重重地逛着,这里也没什么好风景,宫殿之间相连的不过都是浮汀,水面游移的莲花散发着幽幽的光,虽是美极,却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行至一处,是一水上石台,石台上空无一物,走近才看清这原是一个巨大的棋盘。冬榕坐在棋盘一角,背对我。
我小心踏上去,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忽听她道:“我终究对你下不了狠手。”
她仍旧背对我,抬头看眼前的湖水。
我慢慢走近她,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囚禁我的目的。”
她哼一声道:“不想让你看见你最爱的人和最相信的人生死交战,我本来不需要这么做,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心软了。我原本很恨你,恨你对他的绝情,可是,当我知道,这本不是你的错时,我不禁有点同情你,往往,最情不由己比逼不得已更加可怜,你是可怜人。”
我虽不能完全领悟她这话的意思,却也大致明白她的心意,幽幽道:“其实,你也是个可怜人。”
她冷笑一声,“可怜?我东平君从来不需要别人可怜,也不觉得自己可怜,我所受过的苦,最终都有同等的回报,这很公平。”她接着道:“你们神界为了折磨我,让我世世不得好死,可是你们却不知道我真正的命格,越是不得好死,修为反而越高,天赋煞命,浴火重生。”
她这样说着,神情无限的平静。
我恍然大悟,才知冬榕的命格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九天仙神都束手无策,只因她的天赋煞命。女娲娘娘说的不错,魔界几万年不遇的奇才,她当之无愧。
我惊奇道:“一千年为一个轮回,你死了九九八十一次。最后一次,你是怎么死的?”
她淡淡道:“那个凡人想借祝融的神火把自己的肉身毁掉,我怎会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用自己的肉体替他挡下了火神一击。烈火焚身,痛苦不堪,身不如死……”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何滋味,说起来,这主意,还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我目光悠远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道:“我把你囚禁起来,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最好也不要知道,如果一定要知道,最好是在将来,等到你能够平静的接受一切。”
我追问:“那我的情丝又是怎么回事?”
她清冷的面孔上多了点心事,看着我道:“我会帮你把情丝找回来的。”
她的话莫名让我受到触动,我好笑道:“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把我当成你的情敌?”
她不屑道:“我的爱,从来就是拥有他这个人,只要他活的开心,我可以替他做任何事,所以,你最好明白,我是在帮他,不是帮你。”
她的话如此轻描淡写,却让我体会到了沉重的分量。我真心道:“你是我这几万年来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
她一笑置之,“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女子。”
我又好气又好笑,她这样的性格能活到今日确实是个奇迹。
不过与她交谈,甚是舒心,她永远只说真话,无所畏惧。
“你与敖澈……”我猛的想起这茬,便开口试探。
“你定是何时何地躲在某个角落偷看过我与他的对话。”她头微微侧向我,眼神斜斜飘来。
我轻咳一声,“哪有?”
她浅笑,而后又是一瞬的伤感,“那孩子,是我误了他。”
我听她称呼敖澈为孩子,先是一惊,后来想到冬榕比他是大了不少,当年她掳走敖澈时,敖澈才和人间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般大,而冬榕,整整三万岁了。
我问她道,“你与他之间有何牵扯么?”
她不耐烦地白我道:“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来管别人的闲事,吃饱了撑的。”说着转身就走,没几步,转身丢给我一个小瓶道:“解药,吃不吃随你。”
我看准了接过来,傻了眼地看着她,我何时竟被人这样羞辱过,她可是第一人了!
我揭掉瓶塞,从瓶子里倒出一粒玫红色的丹药来,闻起来还有一股独特的芳香。我相信冬榕绝不会害我,便将药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我便觉得身体轻了起来,一股真气在体内汇聚,我试了试手,法力已恢复了八成。果真,冬榕没有骗我,只是,不曾想,原来她是这样一个女子。
我恢复了法力,行动自然就自由了许多,我本想一个人就这样走了,可是再三思量,就这样拍屁股走人实在是不妥当,但是若是与桀说明了又怕他不放我走,于是,我又烦恼了一番。
恰巧这时,我远远看到执明一脸心事地走来,撞见我时,不打招呼就想转身躲开。
我自然看见了,叫他:“执明。”
他顿了顿,然后还欲走。我火了,大声道:“你躲什么,转过来!”
他迟疑着,而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我走上前,很是气愤道:“你现在怎么看到我就躲,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支支吾吾:“没……没什么?那个……那天我说的话是酒后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我轻嗔道:“我有说我在意了吗?”
他低着头道:“哦,那就好!”
我想了想道:“执明,我有事问你。”
他点头道:“你说。”
“我的情丝,是被谁抽掉的。”我正色道。
他猛然惊骇,眼神犹疑,不敢抬头直视我:“什么情丝,我怎么不知道?”
我有些没耐心了,怒嗔他:“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瞒着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困惑吗?”
他抬头一脸愧疚道:“陵光,我,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一句对不起,而是真相,你们都知道,凭什么把我蒙在鼓里,我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记忆我想担着,那都是我的事,任何人没有权利夺去,如果,我真的和桀有过一段过去,那也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