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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海凤歌 056 大醉

沈佑航漆黑的眼睛充盈着泪水的样子,好似荡漾着粼粼月光的黑夜,苦涩得叫天也亮不起来。

“欢欢,我真的不会利用你的!你相信我,不要离开我!”他五官痛苦得几乎纠结在一起,却仍阻止不了泪水奔涌而下。

云姝也哭,整个人都难受得发抖发颤,“你还不懂吗?即便我愿意嫁给你,我们的感情终究会变质,因为你最想要的始终只是那个王位。到那个时候,在你眼里我慕云姝跟田玉婉有什么区别?我说了我一点也不伟大,我只是想有个人好好爱我,三妻四妾没关系,只要对我的感情是真挚的,他只是简单的想爱我。”

云姝终于将手抽出来,转身自桌上取了一方包起来的帕子塞进他手里说:“若没有意外,你最后会如愿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登上皇位,因为我已经没有机会看见了。”

沈佑航愣愣地解开帕子,里面是一双精致的凤镯,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亲手给她带上做他们的定情信物。

他心口又是一阵剧痛!捏紧镯子,他忽然发现帕子上还写了许多字。

“这是往后会发生的一些事,还有一些要特别注意的人。我记得的不多,希望能帮到你。你放心吧,往后你会很顺利的,即使没有我,相信你也能对付太子和我爹爹。”

“欢欢,我不要这些,你以为我稀罕这些吗?”沈佑航哽咽着要将东西还给她。

云姝连忙退后,强忍着泪水道:“好了,佑航,就此别过。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决然毫不迟疑!

“欢欢!”

沈佑航失声叫道,失魂落魄地追出去,最后只见她一跃翻过了院墙,连背影也消失无踪。

“欢欢!你回来!欢欢!”他仰天长啸,悲泣划破夜空,却再也唤不回离去的人。

王婕妤站在院外,看着儿子跪地恸哭的模样,默默抹去眼角的泪,转身离去。

……

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这里。

房间没有一丝灯光,云姝伫立片刻,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点灯火自走廊尽头飘来,寒凉的夜风中,顾钦玦披着一件外袍匆匆走过来,看清楚院子里站着的云姝,蓝色的眼睛微微颤了颤。

“云姝?”

听见他的声音,云姝死水一般的心惊起一点点波澜,催得她缓缓抬头。

顾钦玦皱着眉走近,手上持的油灯带来亮黄色的光,却一点都照不进她的心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悲伤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云姝挣扎了半晌却依然开不了口。

云姝强忍着泪水问道:“有没有酒?”

顾钦玦没有多问,带她进屋坐着,而后取了一小坛酒上来。

云姝没有用碗,扯掉封泥抱起酒坛就开始猛灌,顾钦玦看着忧心,忙夺了她的酒坛说:“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给我!”她嚯地站起来。

顾钦玦摇摇头。

“你给我!”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夺酒坛子,顾钦玦就把手伸得老远。她气得咬牙切齿,爬过桌子来抢,顾钦玦就举着酒坛站起来。

两人激烈地争抢,云姝气愤的吼声传出厅堂,徘徊在瀚海殿上空。这时,门外悄悄探出四个脑袋。

“真的是慕小姐!”三个武士窃窃私语。

“大半夜不睡觉找我们殿下喝酒,想干嘛呢?”塔塔尔不高兴地说。

云姝听见声音立刻回头,充满怒气的眼睛吓得四人立刻就从门后出来,呈一排站好。

叫阿里的武士战战兢兢地说:“我……我们是来看看殿下和小姐需不需要下酒菜的。”他干笑几声,赶紧对身边的三人说,“纪拖,提也班,还不快去给小姐弄点花生米什么的,塔塔尔赶紧去炒几个菜!”

几个人连连点头,正要借机逃走,云姝猛一拍桌子叫道:“要什么下酒菜!给我端几坛酒来!”

四人不敢多言,都看向顾钦玦。

顾钦玦道:“云姝你冷静点,喝酒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

“少废话!”她一把抢过他手里那坛酒,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

顾钦玦叹口气,向阿里示意一眼,后者当即会意地点头,蹑手蹑脚跑开了。

喝完了,她“啪”一下将酒坛砸在地上,嚷嚷着还要喝。顾钦玦劝不住她,只好让人又拿了几坛过来。

云姝抱着酒坛一边喝一边哭,不知道入嘴的到底是酒水还是泪水。

一屋子的人看着她哭得伤心欲绝,都坐着不敢发说个字。

砸了不知道第几坛酒,阿里终于带着慕云峥回来了,这时云姝已经喝得烂醉如泥,正倒在桌上低声呓语哭泣。

“找了你一宿,都把人急疯了!你倒是潇洒地躲在这儿喝酒!”慕云峥拍拍她的脸,发现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他对顾钦玦等人道:“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慕云峥刚将她扶起,云姝就不高兴地呢喃起来,拼命想要推开他。

他好言相劝说:“欢欢,乖些乖些,二哥带你回家。”

她却哭起来叫嚷道:“我不要二哥!我不要回家!”

“不要回家要干嘛?别闹!”

“就不要!不要二哥!”她气呼呼地捶他的胸膛,撒泼说,“不要二哥不要二哥!我要跳井!我不想活了!呜呜!”

她使劲推开慕云峥,晃晃悠悠地跑向水井,吓得一屋子的人赶紧追过去。

慕云峥先一步抓住她,一把将她捞起来扛在肩上,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阿里心有余悸地说:“这慕小姐平时看着像朵花儿,没想到喝了酒撒起泼来比塔塔尔还可怕!”

塔塔尔当即暴跳如雷,揪住他的耳朵大骂:“什么叫比我还可怕!想死吗你!”

“我错了我错了!”阿里疼得哇哇大叫,赶紧道歉。

云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疼醒的,反正头疼得连坐都坐不起来,好像谁用棍子一下一下地猛击,生生将她的头敲开了一样!

她好不容易坐起来,眼前晃过来一抹绛红的影子,慕云峥的声音随之响起,“终于醒了。起来洗漱,然后把汤喝了。”

“什么时辰了?”她敲打着脑袋问。

“你醉了一天,现在都快吃晚饭了。”慕云峥没好气地说,“酒量不行偏偏还要逞强,活该!”

“你就别骂我了。”云姝嘟囔着,一边挪过去穿衣服。

“你和成王怎么了?吵架了?”

云姝微惊:“你怎么知道我跟他……”

“他昨晚去相府寻你,找不到人又来将军府找我。我才知道你失踪了。我跟他派人找了你快半个长安了,后来那个叫阿里的武士托人找我,我才知道你跑他们那儿喝酒去了。我还没见过成王那个样子,他真的很担心你。”

此时沈佑航的名字就像一枚刺在心坎里的毒针,听见就要赔上半条性命,云姝慌忙转移话题,“娘呢?”

“她暂时还不知晓。昨夜我直接把你带来将军府,只叫人跟她说你在我这儿住一两日。”慕云峥见她穿戴好站起来梳洗,认真地问她,“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既然你不愿说,那二哥也没办法帮你了。他在前厅等了你一天,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慕云峥挑眉说,看着真打算袖手旁观。

云姝叹口气说:“昨日,我们原本已经说好了,趁着冬雪未至成亲的。后来他带我去见了他的母妃王婕妤,我无意中知晓,他想要娶我的初衷只是为了利用我对付爹爹。”

慕云峥听了并未表现得很震惊,脸色只是微微变了变,旋即点头道:“欢欢,你做得对。”

云姝只是苦笑。

“你或许不知道,王婕妤她从前是一个江湖女子,她爱上了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皇帝,不惜动用江湖力量介入朝堂纷争,帮他铲除对手。

“但她因为险些牵连整个家族而被逐出家门,无依无靠之下她孤注一掷地帮助爱人,一步步助他登上皇位 。可等皇帝坐拥万里江山,拥有三千后宫佳丽后,从前什么山盟海誓都不记得了,只封她到了婕妤,反而拥立另一个更美的女子做了皇后。她心灰意冷,便去了法云寺诵经念佛,差不多等于遁入空门了。

“他们都说她与世无争,依我看她是筹谋多年,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助他登上皇位,以此报复负心之仇。”

“原来那王婕妤是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才故意让我偷听到的。”云姝苦笑,“既然你知道王婕妤这个人不一般,怎么不早些叫我防着她?”

慕云峥无奈地说:“我估摸你的情况,他们应当是不会选择利用你的,我还等着成王去向爹提亲娶云仙呢。”他沉吟起来,“所以我很好奇,他们是凭什么觉得可以利用你牵制爹呢?”

对此,云姝也没有什么眉目。

“好了,我都告诉你了,你就得帮我弄他走。”她低头默默地道。

“你真的不打算再见他了?”

“我了解他,他如今或许真的喜欢我,但达到目的后,他不杀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云姝无精打采地说完,将醒酒汤一口灌下去,而后呈大字倒在床上。

“那我怎么和他说?”

“随便啦!就说我跳井死了!”她卷进被子里龟缩起来。

慕云峥撇嘴,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