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直接将过去二十年的感情否认掉，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总归都是错误，都是不幸，既然不幸又为什么要继续这种不幸？

“你好残忍，留我一人在地狱里，这样的你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卫凉夕，你凭什么让我放过你？”

我低垂着眼尽量不去看苏云禾的双眼，他身上的气息几乎和从前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看着我的表情恨不得要将我拆吃入腹的话，这样的情况让我恍惚的以为像是回到了所有悲剧开始前的日子。

曾经所有的美好似乎是一面被摔碎的镜子，折射出来的只剩下残酷又丑陋的现实，三年前我以为已经结束了这一切，却从来不曾想到命运居然会再次卷土重来，试图将所有的平静再次破坏。

酒店套房里，我始终不发一声，从前一向冷静的苏云禾就像是得了暴躁症一样，不是愤怒的质问我就是不停的摔打东西，从一开始到天色逐渐暗下来的这个三个多小时里，套房里的装饰品但凡能碎掉的几乎都不再完整。

没有用手机习惯的我养成了戴手表的习惯，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六点，这样任由苏云禾折腾下去只怕是会没完没了，我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去几步就被苏云禾扯住了手臂：“你去哪？想去哪？想再次逃跑？”

我平静的注视着苏云禾，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我饿了。”

不是任何的托词，我真的是觉得饿了，坐了四个多小时的飞机，下飞机后又被苏云禾折腾了快四个小时，现在不仅觉得饿，也觉得渴，然后就是累，我想我的心态真是越来越好了，一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都无暇顾及这些问题，但我却觉得这些问题一刻都不能忍受，大概是过去的三年中这三个问题都是我视为头等大事的问题。

我以为苏云禾会叫人送晚餐到套房里来，可是他却十分自然的牵着我的手去了酒店的餐饮部，我当然有试着挣脱开他的手，但是苏云禾也是绝对不可能给我挣脱开他的机会的，这就像是一场拉力赛，体力不支的那个人肯定会输。

面对一桌子我曾经最爱的菜色我也没有客气的打算，苏云禾只是一直坐在我对面的位置喝着酒，他的餐具基本上没怎么动。生活给的磨砺这个时候也就突然了出来，什么优雅的吃相都抵不过实实在在的填饱肚子来的重要。

我挨过饿，刚到日本的时候身上的钱在缴了第一年的房租后就只够勉强维持日常的生活，虽然京都的消费水准比不上平城这样的一线大城市，但在当时还没有生活来源的我来说一切都变得昂贵起来。

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学着自己做饭，因为可以节省开支，从最初的难以下咽到勉强入口，再到如今的还算美味，生活在牵引着我完成一系列的蜕变。

“吃慢点。”苏云禾端着酒杯转头看向落地窗外，从这里看下去平城的夜景基本上有大半都被收入眼底，然而这一切都抵不上眼前的食物给我的吸引力来的大，那些虚浮的繁华只有在真正历经之后才会觉得其实是最无用的。

将一大块黑椒牛排塞进嘴里，我抬头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苏云禾来，这样的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同时也更加忧郁了，从前就喜欢冷着的一张脸现在更是彰显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冰山也彻底沦为了真正的冰山了。

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或者说时间改变着一切，但是时间却不是万能的，因为它始终没能消耗掉苏云禾对我的恨意，就连我对苏云禾的憎恨也不曾被时间消磨掉，即使我面上表现的云淡风轻，心里的恨其实一分也没减少。

“你……不回家吗？顾晓应该在等你吧？”

苏云禾或许是冷静下来了，听到这句话也没有再动怒，只是淡淡的瞟了我一眼：“我们三年前就分居了。”

对于这个结果意外吗？其实并不，或者说我心里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相对于我和顾北初的捆绑，苏云禾和顾晓之间的感情更是薄弱，或者说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感情这一说法，顾北初起码对我有厌恶，苏云禾却习惯了无视顾晓。

问出这句话之后我就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无论是关于顾北初还是顾晓我都不愿多谈，和苏云禾之间也不再有其他可以平和聊天的话题，谈论过往总会纠缠出一堆过去的麻烦，而我不想纠结过去也不想纠缠麻烦。

“吃饱了？”苏云禾喝干了杯中的酒，又看了看我面前的餐盘问道。

我点了点头，这几年养出了规律的作息时间，晚饭后总是看一小会儿书就要睡觉，基本上晚上九点之前我都已经入睡了。

跟来时一样，苏云禾不管我的挣扎牵着我的手一路走进了电梯，狭小的电梯轿厢里只有我和他两人，电梯在以缓慢的速度爬升着，苏云禾像是卸下了某种防备一样变的脆弱起来，高大的身子无力的靠在电梯墙壁上，仰头望着电梯灯发呆。

看到这样的他我有些无措起来，但是也仅仅只是纠结了几秒钟的时间我也就平静了下来，我是凉夕，不是从前那个卫凉夕，和苏云禾之间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涉的好，只要想办法从平城脱身之后我就要离开京都，到一个更远也更陌生的地方。

“在想着怎么逃走吧？”苏云禾还保持着一开始进电梯时的姿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斩钉截铁的否认还是心虚的承认，因为做不出选择所以我只能沉默又防备的盯着苏云禾的侧脸。

电梯数字在不断的变化着，或许是空间过于狭小的原因，又或者是苏云禾的身高给人的压迫感太强的原因，我紧张的两只手掌都浸出了汗。

苏云禾重新站好之后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的相当无害：“卫凉夕，收起那些天真吧，我说过不会放过你，也就不可能放你逃走，爱也好，恨也罢，都不重要，就这么纠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