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阑子弓身退出殿内,皇后便携苏常在回到了正大光明殿内,与众人举杯畅饮片刻,膳毕,太上皇,皇上皇后等一行人便前往了凌云湖。
此时湖面已是千桨待发,龙舟上的粗犷彪悍的划桨侍卫精神饱满,激情高涨,岸上众人皆兴奋不已,这时站立于湖中蓬莱台的太上皇忽地转身对身后的一干人等言道:“都散开,都散开,不要拘着了,今日不必讲究宫廷礼仪,你们且去入座,待观赏龙舟竞渡吧!”
“是!”
箬筠眼见众人都晕散开来,几人一簇,端坐于方桌前,她与吉嫔,那常在一同坐于第二排靠边的方桌上,静待龙舟竞渡。
凌云湖中罗列着一众约四五丈长的龙舟,旌旗高竖,罗伞圆张,彩旗招展,头尾高翘,舟首雕刻龙头,龙头顶端围有一束艾叶,龙口能张能合,龙舌能上下旋转。舟尾旁列弓、弩、剑、戟等“十八般武艺”和各式蚣旗帜。舟身雕鳞细镂,涂彩描画,浑然天成犹如真龙。
舟首端坐有一员猛将,上下其手,敲打锣鼓,中舱水手分坐两行静待划船。
只见太上皇踱步于台前栏杆处,双手向背,悠悠几步,伸手一挥,锣鼓声落,静默片刻,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高喊道:“五月五,龙舟鼓,五月五,龙舟渡。今日拔得头筹者,朕有重赏!”
湖中一众侍卫,手举划桨,阵阵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声罢,太上皇转身递给礼部祠祭清吏司章中天一个眼神,便见章中天款款踱至蓬莱台最高处,左手一举,众人皆缄默,虔诚的双手合十,开始“水上祈福”的祭祀,在编钟《楚商》的鼓乐箫声之中,章中天高声吟诵屈原所著的《橘颂》: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可任兮。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不终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吟诵完毕之后,众人礼毕,随着台上鼓手“嗵!嗵!嗵!”三声落,湖中百舟齐发,舟身浪花飞溅,天际耳畔锣鼓喧天,湖中划手卖力划抡飞桨,龙舟如游龙戏水般“唰唰”划过,台上众人看得是热血沸腾,喝彩声此起彼伏,直呼过瘾。
望着湖中盛大的局面,箬筠心中便是想到《竞渡曲》中的一句佳句:“蛟龙得雨鬐鬣动,螮蝀饮河形影联。”很是应景。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瞥,便是与永璇的目光相撞,瞬间既是周身不适,忙回过头来,继续望着湖中的盛况,心绪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待龙舟竞渡完结后,太上皇封赏了以那庭逸为首的一队划手,便是结束了今日最为瞩目的活动,随即皇后便是组织各宫嫔妃前往大戏台去观赏戏曲,而箬筠便称身子困乏,并未前去,而是姗姗悠悠的往涵泽堂方向行去。
一路上,凌云湖边浅水中斑斑悉索的泡沫声,不绝于耳,都说水是上天赐予世间最为珍贵的礼物,万物皆需。如若兮碰一指便是缓缓晕开,不管你手中所握何种锐器,皆是奈何不了它,可见它以柔克刚,有容乃大。箬筠芳眸遥望着粼粼湖水,眼眸间尽是莹莹晶光,浅水中几条小鱼儿欢腾跃上,又消失不见,箬筠驻足片刻便上了腾云桥,却不想迎面便是撞上了永璇永瑆一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是强作镇定的迎了上去。
箬筠芳眸间尽揽永璇容颜,眼见他无风无浪的平静,却是在转瞬间掠过一记极其隐晦的悲寞,此时耳畔响起极具磁性的男声,一如昨日般的声响。
“嫣贵人吉祥!”永璇弓着身子拱手言道,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不及永璇伟岸的男子亦弓着身子拱手言道:“嫣贵人吉祥!”
箬筠先行向着永瑆行礼道:“成亲王万安!”随即又福身向着永璇行礼道:“仪郡王万安!”
各自行过礼之后,永璇一行人便是先行退至一旁,给箬筠一行人让开了路,箬筠便是淡然无谓的走了过去,余光略见永璇耳后鬓角间竟是有一缕白发,赫然明目。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永璇保重!箬筠心下默念。
待箬筠一行人走过,永瑆便是往前走,却见永璇楞在远处发着呆,满目怅然,不禁清声言道:“八哥!八哥!”
“王爷!”身后小犇子连忙用手指猛力一戳永璇,提醒道。
永璇立马回神,换了付容颜,强颜回道:“皇弟。”
“八哥,你怎么了?哎呀,我懂!窈窕淑女,君子好球嘛。八哥莫不是看着那嫣贵人入了迷?”
“皇弟,休要胡言,只是望着眼前这一汪湖水出神,让我想起儿时,你我一同泛舟的情景。”
“既然八哥都这样说了,永瑆便也是心下怀念,赶巧今日龙舟众多,不如你我再一同泛舟吟诗,如何?”
“如此,甚好!”永璇不经意回眸间,箬筠已消失不见。
“小主,小主。”清椀气喘吁吁的喊着。
而箬筠自从刚刚与永璇正面相逢之后,便是心烦意乱,恍然间踱步下了腾云桥,便是一路不辨方向,既是莲花疾步般旋飞行走,云奚,清椀等人忙不迭地在其身后紧跟不舍,一行人皆是气喘吁吁,快要追上时,忽地箬筠便是紧身止了步,云奚清椀等人差点没撞上去。
箬筠眼眸舒展开来,这是何地?自己如何行至这里?箬筠心里泛着嘀咕,眼眸不禁注视着前方,眼见那青山绿水环绕,廖无人烟,却是静谧荒僻之处,堤上站立着一位身穿宝蓝福寿绣飞鹤的妆花织锦缎宫服的雍容老妇人,织锦夹杂的金线泛起灼灼耀眼的光,眉宇间尽是仙云赫赫。她凝望着那绰绰不凡的身影,便是楞了神,眼前这位莫不是久居畅春园,闭门谢客的颖贵太妃!
畅春园与绮春园皆在圆明园南边,一样都属于离宫型的皇家园林,东边,西边也皆有宜春园,长春园等其他几处园子,似众星拱月般环绕在圆明园周围,赶巧今日箬筠走差了路,却是碰着了这位避世宫人。此时自己便是百般拘束,硬着头皮上前去行礼,抬眸间便见颖贵太妃正侧身瞧着自己,满目淡然逸静。
“臣妾拜见颖贵太妃!颖贵太妃万福金安!”箬筠福着身子,恭敬的言道。
“起身吧!”颖贵太妃左手轻扬,瞧着眼前身穿贵人服饰的新朝佳人。
“谢颖贵太妃恩典!”箬筠起身退至一边,继续恭敬的言道:“臣妾鲁莽,扰了太妃清静。”
半响,颖贵太妃才婉声言道:“不碍事,这畅春园久未见佳人了,贵人倒是给这园中添了不少颜色。”
“太妃缪赞了。”箬筠和煦的言道。
颖贵太妃闻之,便是和颜的望着箬筠,清声询问道:“贵人如何来这静僻之处?今日圆明园才是热闹非凡之地不是?”
“臣妾也不知如何来的,只是恍然间便是闯了进来,还望太妃恕罪。”箬筠再次福身而立。
颖贵太妃见眼前此贵人拘谨的很,便是亲自前去扶起箬筠,不紧不慢的言道:“何必这般,我就是觉着宫禁森严,让人生厌,才躲到此处享清闲,贵人却是生生要坏了这兴致?”
“臣妾不敢!”话一说出,箬筠便觉后悔。
“看看,又是如此拘礼!”颖贵太妃朝着身侧的贴身宫女维仁笑言道。
“太妃久离宫闱,自然是不比她们这些常日里要处处守规矩的人。礼数多的很呐。”维仁潺潺回道。
“让太妃见笑了。”箬筠尴尬异常。
“也罢,既然今日有缘一遇,便是要你我结识,这园子景色也是宜人,只是鲜有人来,今日贵人到此,不妨与本宫一游。”颖贵太妃幽幽一笑。
“是!”箬筠回道,便是跟在颖贵太妃身后,观赏着畅春园的无尽景色。
畅春园以园林景观为主,建筑纯检朴素,多为小式卷棚瓦顶建筑,不施浓重彩绘。园墙为虎皮石砌筑,垣高不及丈,堆山则为土阜平坨,亦不用珍贵湖石。园内有大量明代遗留的古树、古藤,绿色晕散,烂漫低迷。周围又种植了腊梅、丁香、玉兰、牡丹、桃、杏、葡萄等花木,可谓柳堤二十里,名花千万种,牡丹以千计,芍药以万计呐!苑内红英烂漫蔓延,颇有柳堤花海之誉。林间还散布有麋鹿、白鹤、孔雀、竹鸡。直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箬筠身后众人窃窃私语,呢喃的感叹着。
凡至行到之处多泉多溪,流泉满道,或注荒地,或伏草径,或散漫尘沙间。远衬苍翠西山,层峦叠嶂,碧水澄澈,青山秀丽,有似江南水乡,有如塞外绿洲,眼前景色极其清幽飘渺,犹如水花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