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华休经过前段日子那一件事,今日倒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
即墨顼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相互调侃,眼光撇过即墨望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四皇兄为何这般看我?”
“五皇弟,你我的恩怨还没了,你说我看着你做什么?”
较之原来那一副莽撞草包的模样不同,即墨望如今看人的目光已经透了几分阴骘。
“哟,这不是四皇弟吗?怎么,不继续万念俱灰了?”即墨初阳特意凑到跟前讽刺道。
即墨望仍旧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着说:“跟着陈王这么多年,我再不长进岂不辜负了陈王多年的栽培。”
即墨初阳冷哼一声,“怎么,被我弄的身无长物还要往我身边凑?”
“陈王虽折了我的羽翼,我却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是么,既是如此,就拿出诚意来吧。”说着走到即墨顼身边问他:“阿顼,你怎么看?”
他突然这般亲近,即墨顼不禁有些好笑,“论阴谋算计我又怎及大皇兄呢?”随即又凑到他耳旁轻声道:“别抓不到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即墨初阳闻言大笑,拍了拍即墨顼肩膀,“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船舫几人却是大跌眼镜,这两人……不是出了名的不对付么,这又唱的哪出?
“听说今天安阳郡主也在,三皇弟不去看看?”
即墨华休厌烦即墨初阳那一副高傲的样子,懒得和他说话。
几人在船舫里说着话,船舫突然一震,几人身形一晃,而后便有一小厮一脸歉疚的说道:“对不起贵客,那边的船坐的人太多为保安全不知道几位可愿捎上几个人,我看贵客的船比较空旷。”
南陵素有泛舟游船的习惯,只是宫里较为少见,南帝既然有此雅兴,自然也不愿众人暴露了身份失了兴致,故让众人换了平日里那些蟒绣紋花此类象征身份的衣物。
大抵那掌舵的小厮只以为几人是那个世家的公子,因着南陵素来民风开放,男男女女相互共乘一船也不少见,是以小厮如此大着胆子来问大抵这种事也是惯做的。
太子与南帝共乘一船,若依长幼尊卑,便是即墨初阳最大,“是哪家小姐如斯大胆,去请来看看。”
即墨初阳几近而立,对于男女之间那点事也看的透透的,那些女子的小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进来的几个女子都是南陵有头有脸的勋贵家女,宿雨和她们一同进来,看起来不甚熟稔的模样。
宿雨过来跟几人见礼。
她撇了一眼即墨顼,乍眼看去的瞬间,他沉静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难以言明的一切情绪,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半点波澜又似藏着深深的厌恶,彼时船舫外的欢声笑语仿佛也与他无关。
几个女子也知道这几位的身份,自然不会多语,因着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几人也失了游船的兴致,即墨初阳便吩咐人随处靠了岸。
下了岸即墨华休才问即墨顼,“他今天很不寻常。平时那么高傲,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谨慎点就是。”即墨顼提醒道。
之后几人便各自赏玩,此地种了大片的杭菊与若水坡精致的菊不同,大片的黄白之色像要把人淹没。
即墨顼无心看这美景,世人都说江南之地繁华,便是这样的美景也惹得无数蛮夷主眼馋,他原来也曾胸怀若谷,可那个与他壮言论天下的人都不在了,这江南的安定又能维持几时……
岍苡独爱海棠,不知这样的菊景她可喜欢?
“五皇弟在想什么?”即墨初阳突然道。
即墨顼瞥了他一眼,“我好像和陈王还没有那般熟稔吧。”
他转过身,“我在南疆遇到一个巫师,曾与他说过五弟妹的事,他说他兴许有法可治。”
“不劳陈王费心。”
即墨初阳轻笑,“如若五皇弟想明白了,便来我宫里,巫师我带回来了。”
即墨顼不语。
“五皇弟的顾虑我也知晓,我倒觉得你不必心存芥蒂,那孩子自幼便在我身侧,总也有些师徒之谊……”
这些年他与即墨初阳明里暗里交锋,他虽然阴狠毒辣,对做过的事倒是供认不讳,也算坦荡……
“多谢。”
即墨初阳看着他,彼时难得有一个由衷的笑容,他和即墨顼自生来就是宿敌,撇开这一点,即墨顼的性情却是他为数不多所欣赏的一类,可有些路一旦你踏出去就没的回头了。
他是,即墨顼也是。
……
范柞急匆匆的过来附在即墨顼耳畔说了几句话,即墨顼深深的看了即墨初阳一眼,神色不虞的随范柞走了。
“晋王那边怎么样了。”
“不大好,那人估摸着都咽了气了。”范柞一脸担忧的说道。
“且去看看再说,帝君可在?”
“奴才来的时候帝君不在。”范柞如实回答。
待即墨顼到蜀道时,南帝已经一脸铁青的站在那处了。
即墨顼瞥了一眼众人,即墨华休还算镇定,安阳却是灰头土脸的,甚至于身上的衣衫都有些不整。
南帝正在询问事情缘由,原来是南陵巡抚李安的妻弟马凌西今日也在灵江游船,他同几个好友登上了安阳乘坐的船。
安阳在南陵也有个貌美的名头,而坊间又说她好男宠,冯凌西为人跋扈,见了安阳又口无遮拦,直说什么“你既然好男宠,不如我们也来逢场作戏一回。”
安阳不理他,他又辱骂她当妓子还学别人立牌坊,安阳也不是那等忍气吞声之人,登时和他吵闹了起来。
船舫上的人见苗头不对,纷纷下了船,冯凌西见四下无人更加肆无忌惮,上去便扯安阳的衣服,随后即墨华休进去怒不可竭,与冯凌西打斗起来,几番打斗失了手竟误杀了冯凌西。
而当时有两个小倌看见这一幕,吓得不敢说话。
与安阳同游之人怕安阳遭逢不测,向几个公子哥呼救,事情闹大了,自然有不少人都赶过去凑热闹。
即墨华休此人在南国名头很响,比起皇嫡子的尊贵也不遑多让,若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被他所伤,也毋须南帝插手,他自会妥善处理,只是今日大抵也是出门未看黄历,他也的确冲动了,他人生的二十几年时光里人命官司还真没沾染过……
这冯凌西若只是南陵巡抚的妻弟也就罢了,他还是圣安太后的侄孙儿,南帝自然要给圣安太后一个交代。
即墨顼冷着脸看着众人,这件事当真棘手,南帝发了好大一通火。
“即墨华休,你是不是想让孤给你扔到灵江喂鱼?”
即墨华休仍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不羁模样,“父王,您三言两语就要将我丢去灵江喂鱼,难道也不问个是非曲直吗?”
“事实摆在眼前,众口难辨,孤还冤枉了你不成?”南帝沉声问道。
“儿臣不服。”
“你有何不服?”
“众目睽睽之下,儿臣百口莫辩,但儿臣有冤。”即墨华休反驳道。
南帝被他气的扶额,“你,你,你……当真以为孤不会拿你怎么样吗?”
“父王,我们尚未见到冯凌西,一切事情现在论定有些为时尚早,不如……”
即墨望见南帝怒急,连忙出言调解,谁聊此时有一小厮突然高呼帝君。
“你有何事?冒冒失失的……”南帝不悦道。
“回帝君,御医说冯公子性命无虞,方才不过是一时昏死过去,细细调养之后便可痊愈。”
南帝闻言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只是仍旧板着脸,问小厮:“找个步撵将冯公子带来此处,孤有话要问他。”
小厮应了便下去了,即墨顼满面狐疑的看着即墨望,他方才这一番作为很是惹人怀疑。
即墨华休眸色更深,冯凌西没死,肯定还有后招,他看了即墨顼一眼,看到他没有丝毫放松的神色,面色一沉。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冯凌西便被抬了过来,南帝免了他的礼。
“冯公子,你且将当时情形说与孤听,孤要听实话。”
即墨华休翻了个白眼,南帝这话分明就是怕冯凌西被他贿赂,他根本跟冯凌西就不认识。
冯凌西神色有些犹豫,过了须臾颇为艰难的从步撵上爬下来,伏在地上:“帝君,小民……”
南帝有些不耐,“你说就是,孤自会给你做主。”
冯凌西深深的看了即墨华休一眼,才道:“小民自小……就……仰慕晋王风采,小民自知没有这个资格肖想……小民前些日子听闻晋王殿下与安阳郡主走的颇近,小民一时鬼迷心窍,才那般对安阳郡主。”
他一言出,众人大跌眼镜。
“你……你说什么?”
“帝君,是小民心思不纯,前些日子小民得知殿下在府上豢养娈童,小民喜出望外,今日游船看见安阳郡主,一时妒心大起,可后来看见晋王殿下为安阳郡主出头这才没有控制住自己,与殿下起了争执,这都不关殿下的事,是小民的错……”
冯凌西话说的滴水不漏,依冯凌西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所以他一番话出口可信度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