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山谷内遍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听着刀尖和枪尖上血液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闻着空气中飘散的浓厚的血腥味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太平谷的士兵们看着这犹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经过了一场犹如屠戮般的战争。
他们毕竟是一群不到16岁的孩子,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经历真刀真枪的残忍的战争,第一次杀人。虽说他们经历了四年的严酷的训练,虽说他们已经有了寻常人没有的强大的神经。
但是,他们毕竟也是人,更是一群孩子,看到这些场景,不免有些恐惧和害怕。
其实,谢乾也很慌,古人毕竟对冷兵器战争有一定的接受能力,而谢乾可是一个正统的现代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不知战争为何物的现代人,这景象让他惶恐,甚至想要呕吐。
可是谢乾知道自己作为主公,如果露出了软弱害怕的一面,会影响整个麾下士兵的士气,而且这种影响可能会持续到以后的战场。所以,谢乾强行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惶恐和恶心。
谢乾缓步走上山坡,站在一块石头上,面对着下面鲜血染满战袍的沉默的士兵,大声喊道:
“兄弟们,就这么一场小小的战斗,你们就害怕了么?你们都是战士,英勇无畏的战士,战士,怎可惧怕战争!”
“你们今天亲手杀死的,是山贼,是无恶不作,鱼肉乡民,烧杀抢掠的山贼!你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去残害无辜的百姓,残害我们的同胞!”
“你们今天杀了他们,就拯救了更多善良的人,无辜的人!你们今天做的事情,不是杀戮,是救赎!你们为何要恐惧?为何要害怕?”
“你们要永远记住一点,今天的战争,是为了明日的和平,我们不喜欢战争,但是,我们更不能惧怕战争!”
“告诉我,你们怕了么?”
只见下面的士兵听完谢乾的话,情绪高涨,眼神再无惧意,他们高举起手中的兵器,齐声大喊:
“不怕!不怕!不怕!”
徐庶和黄忠看到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士兵们在主公短短几句话的引导下就士气高涨,不由佩服。
徐庶喃喃道:“今天的战争,是为了明日的和平。主公之言,醍醐灌顶啊。大善大善。”
这时,只听谢乾命令道:“黄忠听令,带领500人前去黑虎寨,清缴剩余山贼,将黑虎寨的钱粮运往张良镇,将这些钱粮分发给张良镇和其他受山贼侵害的乡镇的百姓。”
黄忠称诺,领命而去。
谢乾继续命令道:“徐庶,带领剩余人员清扫战场,将山贼尸体就地火葬,将受伤的兄弟和战死的兄弟的尸体,运回太平谷。”
徐庶称诺,领命退去。
下午申时左右,谢乾带着众人来到了张良镇外,只见老人带着张良镇一众百姓在城门口,看见谢乾带着队伍回来,百姓们轰然下跪,口中称谢不已,原来是阿牛提前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张良镇百姓。
谢乾和众人赶忙下马,跑过去将老人家扶起,又招呼百姓们起来:“乡亲们,山贼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我谢乾不过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应该做的事情,万万受不起乡亲们如此大礼啊!”
老人哽咽道:“恩人,您远在宛城,尧山的山贼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您依然义无反顾的为鲁阳县的乡亲们诛尽黑虎寨。公子之仁义,当真世间无双。”
谢乾谦虚道:“老先生,您的话,谢乾愧不敢当啊。”
老人连忙恭敬道:“恩人受不起,天下谁又受得起。”
谢乾也不再赘言,命令士兵驻扎在城外,自己带领一干人等进入了张良镇。
众人来到一间空房屋,落座后,徐庶和黄忠向谢乾介绍善后事宜。
黄忠先说道:“主公,从黑虎寨老窝搜刮出来的钱粮,我已经安排人分别送往鲁阳县几个受山贼侵扰最严重的乡镇,而且山寨里的山贼余孽尽皆诛杀,一个未留。”
看见谢乾点头,徐庶随即说道:“主公,战场已经按照主公的吩咐清扫完毕。此次战斗,山贼无一生还。而我方,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太平谷士兵此次战斗,轻伤500余人,重伤40余人,死亡10余人。也就是说,失去战斗力五十余人。”
“当然,我们的士兵年龄尚小,又是第一战斗,面对经常刀尖舔血的山贼,这个战绩已经是很辉煌了。”
谢乾听到这些,略微伤感的命令道:
“黄忠听令!速速带领兄弟们返回太平谷,让受伤的兄弟马上接受治疗。治疗后能继续战斗的,继续留在军队,失去战斗力的兄弟,给他们在太平谷安排好住处,一定要妥善安排好他们的生活。绝对不能让他们孤苦无依!”
“那些牺牲的兄弟,在隐山找一风水宝地,将他们好好安葬,我知道他们中大部分都是独自一人在这个世上,如果他们有亲人的,一定要给他们的亲人一笔足够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的抚恤金。”
“所有的兄弟们,也要进行妥善的奖励,这点你回去和孝起酌情商量,我就一句话,不能舍不得,能多给尽量多给。并且,所有士兵,停止训练七日,这七日可在飘香楼免费畅饮!”
“最后,继续招募合适的士兵,将2500人的编制补满。”
黄忠躬身称诺,领命退下。
谢乾又对徐庶说道:“徐统领,此番事了,我们也出发前往颍川阳翟吧。”
于是,谢乾和徐庶带着一干龙卫继续往阳翟县赶去,他们加快了速度,一路上相安无事,两个时辰后就来到了阳翟。
谢乾带着徐庶、龙一和龙二,进了阳翟县,径直来到了飘香楼。阳翟县的飘香楼位于县城的中间繁华区域,由两座三层楼组成,中间用飞廊连通,楼下布置散座,二三楼分隔为小室。廊庑环绕,前后有庭院。
五人来到酒楼门外,只见门上牌匾“飘香楼”三个大字,两边是谢乾所提的对联。
进入飘香楼,只见一楼几乎坐满了人,场面噪杂不已,人们互相劝酒碰杯,个个喝的热火朝天。
隐卫39号正在柜台收账,一抬头认出了谢乾众人,正要过来招呼,只见谢乾微微摆手示意,39号便很自然的低下头继续算账,当作没看见一般。
谢乾四人找了一空位坐下,点了酒菜,听着酒楼的各种人谈天说地,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时,谢乾的身后传来一阵声音引起了谢乾的注意,只因传来的声音是谢乾七岁时在南阳诗会所借用的岳飞的《满江红》。
谢乾转过身,只见一风度翩翩的美少郎左手拿着最烈的太平酒,右手抓着一大块牛肉,嘴里还大声吟诵着谢乾的诗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他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依然我行我素,无拘无束。古人重礼节,像这种风流倜傥、放浪形骸之人,还真是少见至极。
谢乾站起身来,拿起一坛太平酒,走到这少年郎身边,询问道:“这位朋友,独自饮酒甚是无趣,可否让我与你同饮?”
少年郎抬头看了看,爽朗一笑,对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帅的少年说:“相逢即是缘,如若朋友不嫌弃在下不懂礼数,坐下畅饮一番又如何!”
谢乾见少年豪爽,也不再拘束:“朋友此言差矣!何为礼数?礼数乃人定,并非天道!天道尚可逆而行之,何况区区人定之礼数乎?”
少年听完,抚掌大笑:“好一个天道尚可逆,何况区区礼数乎!此言甚得我心!当饮一杯!”
当即拿起酒杯,斟满,和谢乾同饮!
谢乾又道:“听闻先生刚才所吟诗句,乃南阳神童谢乾七岁时所作,难道先生也好诗词歌赋?”
少年回道:“正如飘香楼对联所言,三杯能壮英雄胆,两盏便成锦绣文。饮酒不配诗文,索然无味矣。”
谢乾也诗兴大发:“我与先生一见如故,有一诗赠与先生,先生可愿听之?”
少年饶有兴致:“洗耳恭听!”
谢乾也不多言,朗声读到:“飘香楼里太平酒,酒香惹得仙人醉。酒醒只在桌前坐,酒醉还来桌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少年听完,自己轻声重复了一遍,略显失望道:“朋友,你的诗好归好矣,但是意犹未尽,当有下文。”
谢乾朗声大笑:“先生好眼力,此地嘈杂,先生可愿与我移步楼上雅间,我便将后文读与先生。”
少年听罢,着急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当即拉着谢乾就往楼上走去。徐庶和龙一龙二随后跟上。
来到二楼雅间,少年已经迫不及待:“朋友快念,急煞我也。”
谢乾也不卖关子:“先生听好。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帝王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少年听罢,开怀大笑:“好一个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当浮人生一大白!朋友之才,不在那谢乾之下啊!”
谢乾不再隐瞒:“我就是那南阳谢乾。”
少年一愣,但随即惊喜,难得正经,拱手道:“原来朋友就是那谢乾先生,数年前听得先生所作之诗词,便对先生仰慕已久,今日终于有幸见之。”
谢乾赶忙回礼:“先生客气,小子今年才十二岁,当不得先生称之。”
少年笑道:“先生何须谦让,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先生之才,当得先生称之。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先生七岁所作之诗词,满怀忧国忧民之情怀,为何今日所作之诗,却有那消极隐退之意。”
谢乾解释道:“我今日所作之诗,是赠与先生的,并非我之志向。”
少年难得脸上露出忧思之状:“先生好眼力,我年少时与先生一样,心怀天下,然宦官把政,朝廷腐朽,豪强四起,民怨沸腾,汉室垂危。不出五年,战乱将至啊!”
“可是我观天下,并无能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人,故消极隐世,每日与酒色相伴,但这并非我之本意啊。”
谢乾听完,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四年后就是184年,黄巾起义的时间,这个时空竟然有人能看出这点,此人必有旷古烁今之才啊!
“先生,男儿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功勋!岂可消极避世,不思家国天下?”谢乾当头棒喝!
少年听罢,犹如醍醐灌顶:“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在下惭愧。”
谢乾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秋意渐浓,沉声道:“我还有一诗,送与先生,望先生与我共勉。”
少年拱手拜道:“请先生示下!”
谢乾看着窗外,豪情万丈:
“独立寒秋,烽火台上,黄河东流。望长城内外,万山红遍。大河尽染,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汉光二武,略输文采;文景二帝,稍逊风骚。一代天骄,西楚霸王,鸿门宴上放刘邦。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徐庶听完这首诗,一向镇定的他,都不由激动的面红耳赤,心里暗想:“能跟随这样的主公,真乃我徐庶之福!”
而谢乾身后的少年,看着站在窗前的背影,此时在他眼里是如此高大伟岸,他由衷地躬身朝那背影深深一拜:“先生之才,先生之志,当今天下无出其右!郭嘉佩服之至!”
这时,到了谢乾震惊的时候了,他当初遇到黄忠,遇到徐庶,都没有如此震惊过,他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用他来到这个时空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紧张的声音颤抖道: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想到谢乾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当然不知道谢乾为何有这么大反应,但是还是再次拱手道:
“在下颍川阳翟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