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一晃便到了后半夜,山中的雾气弥漫越来越浓,湿气渐重,山谷内的各种珍奇异兽已经交相入眠,林中的归巢倦鸟,也都已交颈而眠。
山谷深处的繁茂密林,成群的帐篷外篝火已经熄灭的三三两两,三五小卒在帐篷的周围站岗放哨,白天喧嚣的人群已经进入了梦乡。
整片山谷万籁俱寂,一片祥和,只余下了那婉转悠扬,荡气回肠的琴箫合奏声,还在空旷的山谷内经久不息的回荡着。
山间的晚风习习的吹来,凉飕飕的,夹带着空气中浓重的湿气,拂面而过,将狄成凌乱的长发吹起,将他身上单薄的长衫浸的有些潮湿。
青石小桥上,狄成依旧呆立在桥头上,面色格外的深沉,好似不知疲倦一般,吹奏着手中的玉箫,五指曲张间,华美的乐声从圆润的指腹间流淌了出来。
岸边的木篱笆小院,茅草屋里的烛光又暗淡了一些。
香案前,墨璃呼吸粗缓,额头上香汗淋漓,略显出了几分倦态,两条纤细柔弱的臂膀上,宽松的袖袍被向上卷起,露出了一节嫩滑白皙的藕臂。
那古琴上挥动的素手如同温润无暇的美玉一般,十根柔美白皙的纤纤玉指就仿佛是十个不足盈寸的仙女在七根古朴的琴弦上翩翩起舞,舞动出扣人心弦的乐章,回应着石桥上玉箫声的悲凉萧瑟。
烛光不停的摇曳,点缀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黑暗中,传来了几声轻盈的脚步声,顺着暗淡的烛光看去,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人身上披着外衣,手提着油灯缓步走到墨璃的身边,快走了几步,将油灯挂在了墙上,灰暗的小屋稍稍变得亮堂了些。
“少夫人,太晚了,您还怀有身孕,还是早些休息吧。”妇人将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盖在了墨璃单薄的身子上,这已经是她在这个晚上第三次起床来劝说墨璃了。
“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想睡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睡的。”墨璃只是回头朝着妇人温和的一笑,便又神情专注的拨动琴弦,仿佛这世间除了弹琴外连吃饭睡觉都没了兴趣。
妇人摇头叹息不止,转身离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却又于心不忍的回头劝说:“少夫人,不要再弹了,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先去睡吧。”墨璃随口应答着,甜美悦耳的嗓音之中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妇人无奈,取下墙上挂着的油灯,轻声的说了句:“那你早点休息。”便提着油灯退到了小床边,熄灯入睡,小屋一下子又变的暗淡了下来。
“铮。”未等妇人安然睡下,香案上古琴的七根古朴的琴弦忽然绷断了一根,琴声哑然失色,墨璃手指一紧,一抹鲜红从圆润的指腹间流出。
妇人慌忙翻身下床,还来不及穿鞋,便赤着脚就奔到了墨璃的面前,关切的问道:“少夫人,你这是这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刚才肚子突然疼了一下,乱了心神……。”
墨璃弱弱的回了一句,伏在了香案上,脸色越发的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神情十分的痛苦。
“是不是,肚子又疼了。”妇人连忙上前去扶墨璃,神情关切的询问道。
“嗯。”墨璃痛苦的点了点头。
妇人的神色一松,抬起墨璃的右手,将手指搭在墨璃右手的脉搏处仔细的把了一下脉象后,面露几丝喜色:“少夫人,想是快要生了,快我扶你到床上躺着,我这就去烧热水。”
在妇人的搀扶下,墨璃走到了绣榻前躺了下来,妇人将墨璃扶到床上安置好了以后,便直奔锅灶,生火烧水。
妇人走开后,肚子上传来的疼痛感越发的强烈,墨璃不停的挥动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床单,透体而出的汗水将她的头发衣襟浸湿,紧紧的贴在了皮肤上,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大声的叫唤了出来
木篱笆小院外的青石小桥上,随着墨璃的第一声痛苦的叫唤,狄成平静如水的心神动荡不已,双手也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原本行云流水一般的箫声也变的隐晦难明。
狄成强压着动荡的心神,将玉箫收起,双手背负,抬眼望了一眼岸边的茅草小屋,眼神中透着一丝迷离:“要生了吗?”
远山空的漆黑夜幕下,一道伟岸的身影手中牵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童,如同轻巧灵敏的飞燕一般踏波而行,身上透发出无穷的战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感受着远处传来的无穷战意,回头望了一眼传来墨璃痛苦叫唤的茅屋,狄成猛然的拔起青石小桥上幽姬留下的长剑,踩着青石小桥的栏杆飞身而起,迎着那股透发着无穷战意的气势飞去。
山谷深处的密林内,最大的帐篷内灯火大盛,墨逸面色肃然的站在帐篷的正中位置,秦阳,陶醉以及林汐三人分别围在墨逸的四周。
“你们察觉都到了吗。”墨逸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三人,缓声问道。
“阿逸,我们可以开打了是吧。”陶醉扯着大嗓门大声的叫嚷着。
墨逸白了一眼陶醉继续说道:“凭着刚才的那股气势,看样子山谷内已经有人向狄成宣战了,而且修为不低,我们的机会来了,秦阳,林汐,你们随我进谷探探情况,陶醉你点齐人马随后跟上。”
“是。”
众人齐声应和,墨逸,秦阳和林汐三人随即出了帐篷,向山谷遁去,帐篷内只余下陶醉还在不满的嘟嚷着:“不公平,每一次你们出动,都让我留下点兵。”
“呜呜呜。”沉重的号角声传遍了整个密林,沉睡的人们全部被惊醒,成群的帐篷一个接一个的亮起了烛光,不一会儿的工夫,身着各色衣服的人打着火把一个接一个的涌出了帐篷,在空旷的密林地上集合在了一起。
潜入山谷的途中,墨逸一马当先,秦阳,林汐紧随其后,三人在山林里急速的穿行,不时惊起林中沉睡的倦鸟。
夜色沉重,漆黑的夜幕包揽了苍穹,天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零星小雨,烟波浩淼的心湖中央湖心亭内,狄成与孤狼碰到了一起,两人对面而坐,相顾无言。
湖心亭外,雨水中几条竹筏成犄角状,包围着湖心亭,竹筏上十数个穿着蓑衣的持刀武士,眼光如同饿狼一般贪婪冷漠的注视着湖心亭内的两人。
湖心亭内,孤狼缓缓解开衣襟,袒露的胸膛上,显出了一到醒目的伤痕:“三年前,大漠你给我的一剑,至今记忆犹新。”
“这么,收了些虾兵蟹将,来找我报仇。”狄成按着手中的长剑,扫视着湖心亭外的持刀武士,轻蔑的笑道。
孤狼不以为然,冷笑道:“这么,离开鬼谷这么久连鬼谷精锐血狼卫都认不出了,他们是鬼谷子派来杀你的,去吧扫除这些障碍,你我公平一战。”
狄成默然,在原地留下了一排残影一闪身便到了湖心亭外。
“杀。“木筏上的十数个持刀武士大喝一声,全部都冲天飞起,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狄成的身上。
“刷,刷。”空中传来了微弱的铿锵之音,狄成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没有华丽的武技,也没有压迫人心的气势,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劈一刺,两道无形剑气弥散开来,血光乍现,半空中围向狄成的十数个持刀武士瞬间被剑气划破了喉咙,尸体沉入水中,殷红的血水将湖面染红了一片。
这一切不过盏茶的工夫,十数个鬼谷精锐尸沉湖面,成排的竹筏上只余下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在夜雨下冻的瑟瑟发抖。
狄成怅然收剑,灵巧的在空中转换着身形,留下了一道道残影,闪身回到湖心亭,在孤狼的对面坐了下来,手中的长剑还在向下一点一点的滴血。
“心中有了牵挂,让你的剑慢了很多。”孤狼看着对面的狄成,冷笑道。
狄成释然,报以一笑:“我们彼此彼此。”说着意有所指的望向了竹筏上,唯一的幸存者,那个五六岁的孩童,孩童胆怯的回望着狄成,喉咙间不停的蠕动着,雨水顺着孩童蓬乱的头发流过脸颊,冲洗着他脏兮兮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