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王宫后院一片漆黑,只屋顶上卧了个人,正冷眼瞧着跃下宫墙的海棠。
“我说四弟啊,你以为从后院跃进来宫里的人便不知你这几日又消失了吗?”寒尘用一颗石子砸向她,不怀好意的道。
“三哥,大半夜不歇息却猫在屋顶上,的确是三哥的风格呢。”
寒尘跳到院中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而后直接讲了事态的严重性,原来南海太子妃遣人来寻明月公主,寻人不得便说养女不教父之过,将蛟王数落了一番。蛟王一怒又把寒尘训斥了,还道倘若明日海棠再不回来就把寒尘压在天涯海角石之下。
海棠不太相信的问,“爹爹果真那般说么?”
“比黄金都真!你携明月公主出海本是件小事,那太子妃却给了爹爹十足的难堪,委实小题大做欺人太甚了些!”
海棠默默站在他边上,蔫了许久方说出心里几丝惧意,恐蛟王罚她!
“怎么说你也好歹是我教出来的,三哥岂有不护你之理?只是......这并不怪你,是南海始终压在我们头上,总有一日我要拨开这令人嫌的乌云。”
拨开?乌云?海棠有些摸不着头脑,遂追问他到底是何意?寒尘搪塞不答,只问海棠这次外出可经历了新奇之事。
海棠絮絮叨叨,“说到这个,三哥,你知道么?南海太子妃受命看着明月,明月在她眼皮子底下跑出龙宫,难怪她会生气!我们在凤凰山下的梅镇惩治那可恶的县太爷时,明月被人掳走了。可掳她的人却是她姐夫的胞弟。”
胞弟?是崆峒海龙族的人?寒尘一脸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是,回来的路上明月道那七王子先是把她当成了明珠公主,后来又领她上凤凰山寻八王子。临分别的时候他还邀明月去崆峒海玩呢。”
“你可知崆峒海的两位王子去凤凰山作甚?”
“听着像是去贺凤凰山风火神君的生辰。”
寒尘心里不禁思虑起来:如此看来崆峒海和凤凰山的关系走的还挺近。龙族和凤族向来不对味,难不成暗下里有蹊跷?”
海棠拉着寒尘手臂直埋怨,三哥是怎么了,都不好好听人家说话!
“嗯。你继续说便是!”
海棠抱住寒尘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道,“南海的宫将追至梅镇差点将我擒住,是那位八王子施法唤出了七王子和明月,而后解了我的围。三哥,你不知道那八王子长的有多危险,光光站在那里一笑,仿佛四周的人啊东西啊就都没了颜色呢。我从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了!”
“嗬哟,我说四弟你是情窦初开喽!”寒尘摸摸她的小脑瓜道。
海棠从小布袋里掏出一片布料在寒尘面前晃了晃道:“他穿着的金色衣裳,也很好看!”
寒尘转身双手扶住她双肩,“海棠,虽说你平素顽劣淘气了些,但是你在三哥心里是最好的,三哥希望你也能嫁的好过的好!”
“三哥,我是真的好欢喜他,只是还没准备好告诉他。”
寒尘笑了着告诉她东海龙王又添了孙子,蛟族大长老会去东海送贺礼。说罢还笑着建议让大长老他们顺道去崆峒海拜访下普运龙王,顺道提提此事。
海棠手呵气挠向寒尘腋窝,佯怒道:“我都不晓得他是不是还记得我!”
“那你就去探探他的心意,若他也倾心于你,我们蛟族主动些也无妨!”
“好三哥,好三哥......”海棠小女儿态毕露。
见她欢欣了,寒尘忽道:“父王爹爹收到南海送上的帖子,不日便是南海龙王的寿诞,我们少不了要去献礼,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专心练练舞,届时献上一舞,也能堵堵他们的嘴?”
海棠哼了声,心道这才是你今晚等我的目的吧!
寒尘如何不知她的禀性,不由多解释了几句,首先是很惭愧这么多年来海棠随他学了不少陋习,随后话锋一转说不管怎样女儿家的风范多少还是要具备些的,否则像海棠这样整日疯癫又话痨,不要说八王子,就是崆峒海有十八个王子,也没人愿娶她的。
海棠低低笑了两声,寒尘的话说中了她的心思,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少顷便又问:“三哥,你说南海龙王的寿宴,八王子会去么?”
寒尘哭笑不得,愁道她这欢喜上一个人,竟连最简单的事也拎不清了呢。普运龙王和南海龙王是亲家,怎么说也是要去的。至于那个八王子会不会去他就不晓得了。
将将说完,寒尘就发现海棠正高深莫测的望着他,不禁道:“你是不是要反悔不去练舞了?”
海棠笑呵呵道,“三哥莫怕,我既是应了你,便会尽心去练的!没什么事我便呼呼去了,三哥,你也要梦见未来三嫂哦!”
寒尘挠挠后脑勺,正色往正殿去了。
第二天日山三竿时分,海棠终于自然醒了。她打着醒困哈欠伸着懒腰来到院中,却见蛟王蛟后端坐在院中石凳上,旁边站着数个手捧托盘的婢女。
“娘亲,这么多衣裳首饰的,作何用啊?”
“你昨夜既允了练舞一事,今儿娘亲便亲自来教你!这些裙袍首饰全是给你准备的。”
睡的久了,脑袋似乎都不灵光了。待她理顺了,浑身上下窜起一阵凉意,转身就要跑。
蛟后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淡淡的接过婢女送过来的茶,淡淡的道:“宫门都上了禁制,你能去哪?听你三哥道你中意崆峒海的八王子”
“三哥,你个大嘴巴,你个蛟肚里装不下二两油的,你给我出来,出来!”
“放肆!吼啥子么吼,你看看你这样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来人,将她关到天涯海角下面去陪那臭小子!”蛟王痛心疾首的呵斥道。
海棠纳闷了,自己一直是这个德行的,爹爹以前可是从没骂过她的。
偷望蛟王怒气腾腾的脸,她意识到大事不妙,遂跪下道:“爹爹饶命啊,我知道我惹您生气了,是我的错。我给你磕头了,你说磕多少我就磕多少。我一直磕,父王爹爹,你看我的诚意,看我的表现......”
她把双手贴在额头上,作势就要磕。这一招叫做‘主动悔过’,婢女们都见怪不怪了。
蛟王不为所动,直让侍卫抓人。
海棠亦褪去伪装,斩钉截铁道:“我练便是,但恳请父王爹爹将三哥放了!”
“你再多言一句,那混账东西就多关十日!”
“父王爹爹,你不讲道理!”
“你以为我是为你出走的事迁怒那混账吗?前日南海太子妃遣人来寻明月公主,话是说的难听了些,可那混账竟斩杀了人家数十名蟹将。现下南海让我把人交出去,我无计可施才把他关在石下。你们怎么就不能省心些呢!”
海棠呆了,难怪昨夜寒尘言语间有些不对劲,原来事情有些棘手了。待蛟王和蛟后离去了许久她还不敢相信她那一向粗枝大叶的三哥其实并不是粗线条。自她出生前几日寒尘欺凌崆峒海的小银龙,到后来寒尘陆陆续续强行留在身侧的几个龙族姬妾,再到这次被杀的数十名蟹将,天呐,三哥竟然恨龙族至此!!!
海棠由着婢女先是将她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像粽子,而后在她头发上插上一根又一根的发钗。这些都忍了,最痛苦的是娘亲还要她练习挥动几丈长的绸带,害的她几乎要用那绸带自缢了事。一想到寒尘被关在天涯海角石下面,她又不禁强打起精神咬牙坚持下去。如今只能祈求在南海龙王的寿宴上舞的出色,博那老儿一笑,指不定那老儿一高兴,三哥之事便有了缓和。加之父王爹爹再陪着笑脸献上些名贵的礼物,全了那老儿的面子,遂好办多了。
是夜,她龇牙咧嘴的回到卧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两个婢女捶都捶不过来,她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直挺挺躺在床上她无法安然入睡,闭上眼养着神,似睡未睡间隐约梦见龙族和蛟族之间出了大事,父王爹爹和娘亲都没了,三哥日日被一巨大的封印困着,整个蛟族亦一片哀嚎。她汗津津的醒来,衣衫尽数湿透。
下床倒了杯冷茶灌下,她略显后怕的看了看床榻,榻边一只乌紫的宽手镯闪着柔和的光泽,下面压着一块金色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