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你无法真实 第十四章 夏天的经历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里想的事情差不多就是整个一年要干的事情了。我们当然想赚钱,哥们儿一起为此喝了六次酒,设计了二六一十二个方案,出了六六三十六个点子。春天过去了,却仍然一分钱也没捞着。那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智商太高,点子太多,谁都想躲在幕后当指挥。要么就是“你看我手头的这部长篇人家要得还挺急哩,现在正是较劲儿的时候,一下子停下来不好是不是?等我写完再参加怎么样?”“操他的,上回喝酒的时候我还忘了,小孩今年还考大学哩,这可是命运攸关的事情,不抓得他紧点儿行吗?哎,广告上说考试之前喝‘太阳神’管用,还能超常发挥什么的,你说准吗?”

而我们在小酒馆里喝酒论形势谈意义出点子的时候,旁边儿一个提壶倒水看上去傻乎乎的家伙,将我们三十六个点子中的其中一个偷听了去,没过多久,一下子挣了八万多。

所以呀,还是小平同志说得对呀,大楼不是讲话讲出来的,不是写文章写出来的。你要捞钱,宁可跟圈子外的笨蛋打交道,不可以跟圈子里边儿的聪明人搞联合。他们除了能罗罗别没道道儿。而现在是什么形势?时间就是金钱不是?待夏季来临,正好b城的哥们儿办了个实体要我做顾问,咱即去那里走了一遭儿。

哥们儿的实体叫东方文化艺术中心,业务范围广了去了。什么广告制作啦,公关培训啦,图书及音象制品发行啦,总之是凡是与文化沾点边儿的统统搞,除了不贩卖人口不印假钞票之外什么赚钱就搞什么。

东方文化艺术中心当然就有执照,有帐号、有法人代表。法人代表叫郭关仁,先前也爱写点东西。我认识他就是因为他写东西。我在某刊物负点责的时候,他给我们写过赞助性的报告文学。他来送稿子,在我家喝过小酒,以后见了我就叫哥们儿。他也曾在人民日报读者来信专栏里发过好几篇文章,其中有两篇的题目分别叫“不讲老中青,大刮裙带风”“b城电霸正反省,为何又把奖金领?”很正气的。按说这么一个既坚持原则又有一定资历的老同志理应进步得更快一点儿,但他老写那么些东西,难免要得罪一些领导和群众。几次人员和机构调整,领导提名没他的事儿,民意测验票不高,快五十的人了才弄了个副科级的巡视员,以后进步的可能性更不大,他就挑头办起了这么个实体。

他来邀我做顾问,我受宠若惊。一个路子越走越窄的作家还能做顾问,你就不能不重新认识自己。而且他替我想得还很细:虽说要捞钱到海南,但去捞的人多而早,你现在去就数不着你,弄不好让人家卖了你还得帮着人家数钱。而到b城呢,你只要思想稍稍比他们早解放一点儿,那就会有所作为。一个省城的作家还解放不过地级小城的那帮行子啊?再说当顾问也不掉价不是?

这么的,咱就去了。

路上,郭关仁即将他手下的人一一给我作了介绍。他说陆子野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虽说超生了一胎犯了个小错误,但他脑瓜儿比较灵活,也能说,还有点海外关系。咱们实体不要像党政部门一样,拿着八脚踢不出屁来的当骨干,犯点小错误就把人看死了,咱让他当广告制作部主任怎么样?那个沈通达也不错,长得怪精干,也有兰定的能量,就是跟他科长的老婆有一腿,他要还在原单位干,关系也不好处不是?那天他去找我,蹲在地上哭得跟刘备似的,我当时就拍了胸脯:行,到我的实体来,安排你个公关部主任干干。不拘一格降人材嘛对不对?还有一个就属照顾性的了,是我小孩她姨,叫范淑璜,在一个亏损单位当个仓库保管员,连工资也发不上,还干得一包劲呢,没个经济观……观念。

我就知道郭关仁的实体里网罗了一批仕途受阻、情场失意、在原单位关系紧张、有可能被精减或优化下来的有为之人。这样一帮人聚集到一块儿,穷兵黩武、各显其能,再注意克服公家单位的一些毛病,是很能弄个动静出来的。

我跟他们一接触,果然就发现他们一个个信心十足,体会深刻,深受其害地攻击着各自的原单位。仿佛他们不是捞钱来了,而是赌气较劲地要办个有别于党政部门的模范机关。

他们为我接风。喝起酒来的时候,陆子野说,刘老师我是久闻大名,县级干部优秀党员,抗洪救灾捐款两千元。可我们单位那些私孩子就捐了些破鞋烂袜子,捐款捐物成了处理破烂儿了。这个实体两位大哥说了算,你俩指到哪我打到哪,我要不干出个样子来,不是人揍的,来,干,先喝为敬。沈通达说,李连正那个小舅子:(郭关仁朝我挤挤眼儿插话说李连正就是小沈原来单位的那个李科长。)你不知道他办事儿有多恶心,抠抠索索,净赚小便宜,大便宜他也赚不了,他要去买个办公用品,五块钱的东西,发票上肯定是五块多,你算没有治:就这样还年年是先进呢!党组织真是让他糊弄得够呛啊!所以咱们这个实体一定要秉公办事,出来进去的大家风度,别小家子气兮兮的,让人家瞧不起。

范淑璜说,刘老师你穿的这个衬衣不孬来,是真丝的吧?今年就流行这个。你说这个形势还能变吗?别跟前两年办公司似的,一个精神下来就查一家伙。

郭关仁就说,不好研究啊!反正咱们一不违法乱纪、二不偷税漏税,干就是了,怕什么?现在有些做法确实也不好理解不假,我这回去请刘老师,还碰上一帮老太太在市政府门口静坐,据说是因为市政府把一块最繁华的地方租赁给香港了,让她们搬家。那些老太太就说,过去外国人在这里划租界地还没让俺搬走哩,现在租赁给香港就不让俺住了?我们自己的领土,香港人能住,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住?你一听,哎,也有道理。听说××湖也租赁给日本人了呢,一租就是七十年,你为官一任两任才几年,你就有权管七十年的事情?那底下全是煤呢,人家把煤给你挖净了,七十年之后再还给你,你怎对得起后代子孙?所以说不好研究啊!咱们要抓紧搞创收啊,越乱乎就越搞,等形势变了,咱们也发了,到时候说解散解散就是了,上边儿要是收上去作为一个国营单位那就更好。

我在旁边儿听着,就觉得这帮人一边不理解着,一边干着,既不赞成某些做法,又钻着某些做法的空子,很矛盾。其实我的心态基本上也如此,你别无高见。

郭关仁包了招待所一层楼面的五、六个房间,大牌子挂着,程控电话安着,伏尔加轿车坐着,很气派的。而实体则是真正的白手起家,没有一点开办费,人人都有十个、八个花钱的点子,却没有一个马上进钱的项目。我问郭关仁,这轿车是哪来的?他说是酒厂赞助的,无偿使用两个月。电话呢?是借的。房租费呢?一月结算一次。可钱呢?创啊。怎么创?他即跟我罗罗儿陆子野跟酒厂厂长是表兄弟,他已经联系好了一个为他们厂出的李逵家酒做广告的业务,一家伙还不弄它个万儿八千的?另外费县那地方出一种燕子石砚台找不着销路,沈通达帮他们推销,若是找着个日本或东南亚的买主,一家伙就闹大了。那对儿牛头子母砚也许能卖个三万五万的。我问他找着买主了吗?他说小沈带着那对儿砚台到青岛小交会搞展销去了。操他的,那个燕子石厂的厂长太小心眼了,小沈要带着那对儿子母砚去当样品,他还不罗罗呢!小沈撂下两千块钱抱起来就跑,他追出二里多地来,好玄!

我说你们是强行推销啊?他说跟农民打交道就这样儿,瞎驴拴到槽上,喂(为)它不知道喂它。哎,你还别说,那对儿砚台可是真好,堪称国宝一级的了。我说你们胆子是够再大一点的了,出来进去的也够大气的了,动不动就搓一顿儿。可你们是寅吃卯粮啊,还没到手就先花上了,办实体不能先从享受的角度理解对吧?他说你说怎么办?我给他出了个点子:跟电视台联合搞一个卡拉ko电视歌手大奖赛,先立竿见影地搞点钱作为活动经费,而后再开展其他业务。郭关仁还挺开窍儿,立时就要我跟他去拉赞助。我说你先跟电视台联系一下,成立个大赛组委会,然后再以组委会的名义去拉也不迟。他说电视台的台长我还不熟哩,我问问陆子野熟不熟,小陆一小陆哪去了?范淑璜说,刚才还见他在这里来着,一会儿的功夫哪去了呢?要不我给你要他那个bb机?他那个bb机是什么号码来着?

陆子野来了,他说我跟电视台台长熟是熟,可我这一级正经联系这类业务人家不一定信得过呀!要是刘老师出面就没问题,刘老师也写过电视剧不是?是写地震的事儿吧?一地震,一帮罪犯从监狱里跑出来了,好家伙,看电视的时候我们家正吃凉面呢……

这地方的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啰嗦,你要跟他说甲,他非得在乙的问题上跟你说上半天不可,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儿。你跟他们说话就须有好耐性、好涵养,一不小心就让他烦了。没等他说完,我即跟他去了。还挺痛快,一说人家就同意。大赛组委会也成立起来了,找了些头头脑脑的及懂点唱歌的人当了组委;尔后就开拉。

郭关仁拉赞助也要拽着我,说了一番我是名人有影响,我不出马玩儿不转什么的,我虽不悦,但也不好拒绝。你那点名气就那么值钱?能为哥们儿帮点忙,也还是说明你有点用啊。

我跟他跑了几个厂家,虽不很顺利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一个刚庆祝了建厂二十周年的厂家就愿意出两千元。郭关仁还真把我当成了招牌和话题,他这么跟人介绍我:这就是会写小说的那个刘作家,“一手拿着煎饼吃,一手拿着大众日”就是他写的,他怎么寻思的来!上回市委赵书记正喝着酒说起这事儿就笑得把肺管儿呛着了,住了好几天院,以后喝酒说笑话还得小心来。那厂长就说听说过听说过,还有“集体劳动好,把爱情来产生”不是?小品你也会写吧?如今就是那玩艺儿吃香了,一炮就打响了。尔后那厂长即罗罗上回二十周年厂庆多么隆重,请了多少笑星歌星影星,“好家伙,那个女影星还怪大方哩,喝着喝着酒就在我这儿吻了一家伙,刘大青也怪大方,安排房间的时候人家就公开要跟何武住在一块儿,也不藏着掖着,他俩还没结婚吧?哎,他俩回去的时候,是小吴开车送的他们吧?一路上还有说有笑?那么有名的影星一点架子也没有……”他这么罗罗儿着的功夫,那个小吴就悄声嘟囔,操,唱一支熊歌就拿了两万去了,她当然要吻你一家伙了。我开着车窜了一千二百多里地把他俩送到北京,到了她家门口,连让我进去喝口水都没让,下了车就跟我拜拜了,还拜拜呢,拜拜她娘个×呀!

那厂长送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又说,嗯,说不定你写小品好货,过段时间专门儿去请你,写几个小品让我们宣传队演演,哎,来它个小品专场怎么样?

回到招待所,郭关仁还挺高兴,说是怎么样?你一出面两千块钱就到手了吧?我却有点恼:那个女演员唱一支熊歌就拿去了两万,咱说了半天人家给你十分之一你就高兴了?说是作家贬值吧,也不敢贬到这份儿上!你以后别推销猪肉似地到处说那个“一手拿着煎饼吃”,吃×呀?郭关仁笑笑说是,看看,心理不平衡了不是?你要是不知道那个女演员拿去了两万呢?你要是不出面这两千块还要不来呢?你这么一想是不是心理上平衡一点儿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问题是两万的事情咱到底知道了,你不能明明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的,这心里还是怪堵得慌。

卡拉ok电视歌手大奖赛还是如期举行了。报名参赛的还挺踊跃,实体里就整天人来人往。陆子野说,你看这一个个的傻×,还咧着个嘴笑呢,潮一样。郭关仁说,不能这么看,她要弄个名次,以后找工作什么的就好找。范淑璜说,文化单位就是热闹,跟搞文化大革命样的哩。她管实体叫文化单位,对实体里的事情仍然保留着一种新鲜的感觉。

范淑璜分管内部事务。郭关仁聘任了她个办公室主任兼会计,她就什么也管,像接个电话啦,迎来送往啦,不时地反映点情况啦什么的。她说广告制作部那一男一女画画的什么打扮儿!男不男女不女小痞子似的,时间长了非出事儿不可;陆子野经常往香港打国际直拨呢,还想引进外资拿好处费,一个表舅也不是什么至关紧要的亲戚,他罗罗你呀?他这个打法,光电话费咱也受不了哇;沈通达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看他这回去青岛有问题啊,可别把那两块子母砚卖了外汇,从那里跑了个球的。你们当领导的得注意抓抓这个思想工作,文化单位特别要抓抓。郭关仁就说,嗯,是得抓抓。

事后我跟郭关仁开玩笑,你这个小姨子原来打小报告打惯了?巴?跑到这里也还打?郭关仁说,你这个同志!正常反映情况嘛怎么是打小报告呢?什么单位也得汇报情况,现代化管理就不需要了?更需要;

我即很受启发:汇报情况特别是汇报别人的缺点已经不是一个工作方法的问题了,而是观念问题了。不汇报情况你心里不踏实,觉得这不是个正经的单位,没有谁要求你汇,你自己也会主动去汇。郭关仁原在史志办公室工作,他自己也是经常回去汇报情况的,尽管他跟那里的头头儿们关系都一般化。

卡拉ok电视歌手大奖赛的效益还很可观。郭关仁按一个很小的比例给电视台、组委会成员及我这个顾问分了分,剩余的他就留作扩大再生产了。

沈通达去青岛小交会还真是出了点小问题,不过不是携款外逃,而是把他原单位那个科长的老婆给携去了。他人还没回来,那个科长就找来了。科长找着郭关仁说,东方文化艺术中心,咹?名堂不小啊。郭关仁不知他的来意,挺谦虚地说是,瞎起呗。科长说,我看改成老干部活动中心得了。郭说,你个反动家伙,怎么能把我这儿改成老干部活动中心?科长说,你少来这一套!三天之内你要不把我老婆给找回来,有你的好看!郭说,你老婆怎么了?科长说,你装什么糊涂?你不是法人吗?是法人就要找你,你就得管!郭关仁想起先前的传说,恍然大悟地说是,你是说她跟小沈去青岛了?好,我马上打电话给你联系,这个小沈!范淑璜就在旁边儿打圆场儿:有话好说,喝水,科长说喝球啊喝!说完将范淑璜一拨拉走了。

他走了,郭关仁来劲儿了,马上就要范淑璜给沈通达打电话,要他两天之内必须赶回来,否则就要除他的名。

我说你刚才有好多话能堵那个科长啊,干嘛要那么说呢?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跑到这里撒什么气?郭关仁嘟囔着说,人家是科长呢!工商局长是他连襟呢!谁让咱负责来着?我说一个科长就把你吓住了?负责人更要拿出负责人的气魄来呀!他说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像你小说里面那么做人根本就行不通。尔后就要开骨干会,研究对沈通达的处理问题。我说这事儿要么你别管,要管就须调查研究,现在情况不明,你怎么处理?陆子野也说,对,等小沈回来问问是怎么个情况再说。郭关仁还嘟囔:这事儿要传出去影响多不好!陆子野说,哪个单位不出事儿?市委市府就不出事儿?传出去还不照样是市委市府?郭说,人家是正式的公家单位呢,咱怎么能跟人家比?陆说,咱们的执照上不也写着国营?郭说,我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样的。陆说,这说明你以前没当过官,遇到一点事儿就心里没底了,其实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看把你拿作的。

我却觉得郭关仁的心态很真实:他还不完全清楚实体是怎么个性质,既想像在公家单位那样负责,拿公家单位那一套来管理,却又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能像正式的科长副科长那样从容、舒展,很受难为的。

过后,我问郭关仁,那个科长要把你这个东方文化艺术中心改成老干部活动中心是怎么个意思?他说,那是个怪下流的笑话,说的是某单位一个不着调的女人,光和小伙子们罗罗儿,不跟老家伙们搞,老家伙嫉妒得慌,就说你那地方不要光是青年之家呀,应该同时成为老干部活动中心啊!他是糟践人呢。

我即笑得了不的:那个科长气得那么个熊样儿,还有心思来这种小幽默,还怪有意思哩。

郭关仁问我,你没听说过?我说还真是没听说哩!他说,老掉牙的故事了,没啥×水平,我要跟他来这个,他绝对不是个儿。我说你临场发挥不如他好。他说主要是思想没准备,不够从容。我想说也还有心理和气质上的问题,但没说。

沈通达回来了。他带回个好消息,此次青岛之行他给费县燕子石厂一下预定出三十多万人民币的砚台去,那对儿牛头子母砚也卖了好价钱:一万五千美元。实体依照合同按销售额的三分之一提厂里的成,收入当然就很可观。郭关仁一高兴,就说是待那批货款到位之后,除按实体内部规定给沈通达应得的那一份之外,再奖给他两千元。他携科长老婆去青岛走了一遭儿的事儿也不提了。他二位在那里的吃住及逛公园坐游艇看水族宫等一应花销也全给报了。陆子野悄悄问我,是几种人搞承包来着?吃喝嫖赌全报销?

有了钱,郭关仁牛起来了,动不动就来它一嗓子:小陆!你去买挂猪大肠给你嫂子送去,顺便帮她拾掇拾掇,这娘们儿,怎么也改不了那个农民习气,就爱吃那个猪大肠儿炖小白菜儿,喜欢吃还不会拾掇。小沈!联系个舞厅咱们去舞扎舞扎,这段时间还怪累哩,调剂调剂,轻松轻松,嗯?他还跟我这么说呢:怎么样?这个顾问干得有意思吧?比你爬格子强吧?这个经济工作要是深进去,还真是越干越有干头儿,越干越有瘾。

这天晚上去舞厅舞扎的时候,我就看见那个科长夫人了。肯定是沈通达预先约好了的,她还故作无意中碰上的那种惊讶之状!那是个看上去年龄比小沈稍大点儿的少妇模样的女人,脸型一般,但身材不错,三围很突出,说着带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很有文化似的,舞跳得也很潇洒。单从外表上看,她跟那个科长结合是委屈了点儿。

我印象中的b城是个很土气不开化的城市。b城人除了中华民族通有的美德之外往往孤陋寡闻而又自以为是,拿着县级干部当高干,把个带卫生间的招待所当三星级。此次b城之行却发现变化不小,到处都在搞建设,给人一个b城是个大工地的印象。再到舞厅那么一看,更是吃惊不小,开放程度出乎意料。天那么热,穿得都很少,搂得又那么紧,那还不开放?我估计小沈跟那个科长夫人就是跳舞跳上的。里面有一个很现代的故事也说不定,小沈不说,我也没好意思问。后来也没再见那个科长来闹过。

陆子野那个广告制作部的业务开展得很不容易。一是揽活不容易。你又不是报纸电台电视台那样的正式的传播媒介,又没什么知名度,人家想做广告你没关系也不一定找你。二是广告制作了之后往外挂也不容易。你比方他为他表哥那个酒厂出的李逵家酒制作了广告牌之后,厂家要求一块块的挂到公共汽车停车点候车棚的柱子上。那些柱子或者马路旁边的电线杆什么的,你想挂就能挂上吗?不行。你须跑城建局、工商局、汽车公司等等四五个部门。陆子野的路子再野,他不可能每一个部门都有哥们儿,若是公事公办地写了报告再挨个部门去盖公章呢?那就仨月俩月地下不来。若是请具体办事儿的人帮忙呢?那就须请客或给人家好处费。陆子野急了,找郭关仁,郭就说,这么具体的事儿也要找我呀?你也不要具体干,让你底下的人跑嘛,你大小是个主任啊。

陆子野当然就不悦。另外郭关仁经常让他买猪大肠儿洗猪大肠儿他也有看法。天很热,猪大肠儿的味儿很不好闻,而且你洗个一遍两遍的还不行,还需拿盐或醋的反复洗若干遍。那玩艺儿你洗个一次两次还能勉强,要是隔三差五地就洗上那么一回,你有再好的修养也得烦。他即跟我牢骚,看见了吧,他可真是个“过官瘾”啊。你说这个官场作风有多厉害,不管你过去对它多么深恶痛绝,你一旦负点小责它马上就来,这也叫传统观念,习惯作风是吧?

我问他,哎,听说你正在联系外资,现在怎么个情况了,他说,差不多了,过两天我表舅来一趟,一旦落了实,我就不罗罗那个郭关仁了。

沈通达推销的那批砚台,货款到位了。那件事当然全是他一个人做的,实体其余的人并没出半点力。可最后一算账,大头儿让实体拿走了。他始才回过味来:你说人有多奇怪啊?你一个人发财还不踏实,还要花钱雇个人来领导你!我这是怎么了?

我即以为挺深刻。

秋天到了。秋天是个让人冷静的季节,我住的那个有火炉之称的城市也不怎么热了,我即辞去那个顾问回来了。最近听说,陆子野联系外资成功,当外方代表去了,沈通达也拉出去另起炉灶了。如同农村承包责任制的过程一样,也来了个再分化。